昭德宫内, 一片喜乐祥和的景象。
“小郎舅，别低着头，抬头让朕看一看你。”
朱见深指着眼前盛装打扮着的“大美人”, 合掌大。
满头珠翠，还被戴上了珍珠耳夹的万达幽怨地抬起头，望向捂着肚, 的同样前仰合的万贞儿，“姐……别了……”
“哎呦, 真是大美人，我弟弟太漂亮了。十足的美人坯, 哈哈哈……”
万贞儿捏着丝帕的一角, 一边一边抹着眼角渗出的泪水。
“过分了啊。”
万达看覃昌这厮居然得扒拉住格窗，震得整窗棂都不住地抖动, 愤愤地推了一把。
这家伙！一大早地跑来新乐伯伯爵府, 说陛下和娘娘紧急召见，让立即进宫不得耽误。
抛下家里一堆的事不管，跟着刚走进紫禁城, 就被一群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拉一不知道什殿里, 给换上了现在这套年轻女孩的裙装, 还戴上了一堆叮叮当当的首饰, 送陛下和娘娘面前。
然就是眼前这整宫殿都嘻嘻哈哈作一团的景象了。
原来是姐姐万贞儿听说这次莲教的案之所以能够那快的破获, 有万达女装入庵刺探的功劳, 就颇为好奇万达女装打扮起来是什模样。
皇帝姐夫为了博美人一，就让覃昌太监把给骗进宫来, 换上姐姐年轻时候穿的衣服，让万贞儿开心开心。
万达心想：朱见深你这样的举动很有昏君的特质啊……难怪世史书要你沉迷万贞儿的美色。
有成语叫什来的？——色令智昏！
“这件衣服，是臣妾年轻的时候穿过的, 陛下还记得？”
万贞儿招了招手，将一脸臭烘烘表的万达拉身边，指了指身上的这件粉色软缎的比甲，摸了摸上面的紫金花暗纹，“那时候臣妾跟着陛下住在沂王府里。王府里的规矩比皇宫里松散些，臣妾才能穿着民间女流行的服饰。”
她说的是朱见深被废了太之，们被短暂地驱逐出皇宫，搬入所谓的“沂王府”的那段日。
说起来，那段日可谓是心惊胆战。
每天万贞儿都在担心，害怕景泰帝不止想要朱见深的太之位，更想要的性命。
她怀念地摸着这件衣服，发现自居然有些怀念那段日了。
自从四岁进宫之，一直被封为妃之前，她身上永远穿着的都是宫女的制服。没有一件真正意义上，属于“万贞儿”的衣服。
人前人，她都是“万侍长”，是宫女的标杆，是太的心腹，太的保姆。
只有在沂王府的那段短暂的日里，她才能穿着民间女孩的衣服，带着年仅六岁的朱见深，她未来的丈夫，走出这方方正正的天地，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和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记得，当然记得。”
朱见深眯起眼睛道，“那时候万侍长可漂亮了，娇容可令百花失色。飒爽又不下男儿之姿。”
“胡说，陛下那时候才几岁，哪里还会记得臣妾当时的模样？”
万贞儿吃吃道，“可惜了，如今臣妾年纪大了，不能再穿如此娇嫩的颜色了。”
“万侍长才胡说，你在朕心中永远年轻美丽。莫说这件衣服，再粉嫩的衣服穿得。”
朱见深含脉脉地握住了万贞儿的手。
浑身冷发抖的单身狗，近距离地吃了满满一嘴六百年帝妃陈年狗粮。
不过看着满脸意的朱见深，万达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儿放下了。
铲除了在京师的莲教坛，把打永乐帝那时候起就一直视为心腹之患的大问题给解决了，年轻的小皇帝终于觉得自朝着伟大帝王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更何况，这次还捞了百万银和千亩耕种好的熟田——广济寺的庙产田地，加上从妙音庵里查抄出来的各种珍宝。这次办案所得，不但完全补上了被马侍郎这些年贪污的库银公款，甚至还多出了十几万——这些罚没的财产，一半充进了国库，一半则进了皇帝陛下的私人内库。
从登基开始，就为了银而不停烦恼的朱见深，终于感觉手头稍微宽裕一点了。
出了昭德宫，万达总算能把这一身女装给换了下来。又在怀恩公公的引导下，往朱见深今日里办公的武英殿走去。
“刚才我看见公公了。”
换上了大红色的飞鱼服，万达气呼呼地说道，“怎陛下只让我穿女装，那天邱监生穿了丫头的衣服呢。”
“邱监生好歹是读书人……而且一还没功名的监生，怎能随入宫。”
怀恩走在前头，忍俊不禁地扬了扬嘴角。
那天在马上，远远看一女孩跟着锦衣卫一起，站在队伍的最面。当时还奇怪这人是谁。
来手下的档头，将监察审案的文书送来给过目，这才知道所谓“姑娘”居然是在刑部历事的国监监生。
怀恩知道了，朱见深自然听说了的名字。
听说这位邱监生算是一神童，很受国监那些老学究们的看中。
皇上爱才惜才，尤其重视年轻的学。如果的文章能在会试里脱颖而出，就凭这一点，估计名次都不会低哪里去。
好吧，原来是读书人不能欺负，所以就欺负我这大老粗是吧……
万达听了，直接撇了撇嘴。
“对了，公公。”
眼看就要达武英殿，万达停下脚步。
“那天，有叫做‘梁芳’的小太监，在广济寺门要给我递马扎。”
怀恩眼皮一跳，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
“是……”
“这小尖嘴猴腮，我看不是什好东西。你注意点，别让接近我姐……哦，不，接近娘娘。”
这种小人嘴脸，做得太明显了。
万达上辈没少跟着老妈看宫斗戏，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说起来，万贞儿在历史里被人骂得那凄惨，除了自认为正义的文人，看不惯她比朱见深大那多岁，却能独霸宫这一条。说不定还有这些太监们的功劳呢！
怀恩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万达满脸正气，着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这小郎舅只是天性纯良而。现在看来，看人的眼光不差啊……娘娘有这样的兄弟在宫外帮衬，算少了很多顾之忧了。
进了武英殿，万达照例给朱见深行了礼，就被召唤小狗一样叫了书桌边。
朱见深拍了拍身边的小杌示意坐下。
“朕有天大的好事要交给你去做。”
朱见深斜着低下头，露出一抹老猫吃鱼似得微。
“好事？”
万达狐疑地眯起大眼珠。
好像自从给皇帝办事以来，就没遇过什好事。
此一役，万达深知开始怀疑自底是“奥特曼体质”还是“柯南体质”，怎每次办事都能死人，还是死一群人呢……
尤其是这一次，万达看着手上包着的色绷带——
那天事，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回锦衣卫衙门，杨休羡特意请了名医来为医治，这才知道差一点伤及手筋。如果真的伤了筋骨，万达以就别想拿菜刀了。
怀恩和覃昌太监不敢叫万妃担心，连夜又派了太医来瞧。各种名贵的金疮药、云南药流水一般地送进伯爵府。
知道院里没有服侍的丫头，怀恩特意加派了宫里的小内侍来服侍。今天为止，万达过了将近半月，喝水撒尿都不用亲自动手的颓靡日。
就这样，今天入宫时，娘娘看被层层包裹的手，还差点哭出来了呢。
要不是覃昌太监再三保证，说这只是看着怕人，其实好了差不多了，估计万贞儿还要伤心一阵。
当然，这半月没去衙门上过值，不知道北镇抚司那群兄弟们怎样了。
尤其是邓总旗，这回总旗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吧……
万达苦着脸，叹了一声。
“你这是什表，你每次替朕办事，朕是少了你好处了？”
朱见深抬头就冲着的脑门敲了一暴栗，万达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抱住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滑稽的样让小皇帝乐的哈哈大。
这案下来，锦衣卫上下基本参与办案的人都提了一级。
万达本人，从世袭锦衣卫千户的从五品官，升为了试镇抚使。以衙门里的兄弟再称呼，可不就是“万千户”了，而是堂堂的“万镇抚”了。
杨休羡心心念念想要把“试千户”前头那“试”字去掉，这回终于达成所愿，成为了正儿八的“杨千户”大人。
就连高会，这次终于摆脱了万年小校尉的头衔，一跃成为了高小旗。终于从“不入流”成为了有品级的七品官。
虽然是“从七品”比芝麻官还小一点吧，不过好歹是官身了。如今人家手下可以统领十人呢!
这意味这什？——意味着以万大人手下约于有十一人了……
“这次朕听了你的求，把那宋嫂母女人给特赦了。否则就她丈夫犯下的罪行，全家都应该问斩。朕念及她母女是深受其害，其可免。允许们夫妻和离。这人才不用跟着那德昌一起死。”
“那是那是，皇帝姐夫宅心仁厚，如今宋嫂母女都在宫中。以衣食不缺，过的是神仙日了。”
万达讨好地说道。
虽然宋嫂母女不用和判了凌迟之刑的德昌一块赴死，不过她们毕竟都是罪妇之身，按理应当作为奴婢充入皇宫服役。
但是一来有小万大人求，二来宋嫂有一技之长，还有什地方比皇宫更适合发挥她的官家菜手艺呢？
按照《万历野获编》记载，从大明开国起，就有选拔女官进入内廷，掌管嫔御、宫女事务。女官机构被称为“六尚”，即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宋嫂今年三十不，识文断字，又有做菜的特长，正好可以进入尚食局。
万娘娘心存仁厚，从万达那边听说了她们母女这些年过的无比艰辛，又带着一女孩，干脆就让宋嫂以贴身服侍，成为了她的近身女官。
小卉跟在她母亲身边，日在宫中长大。宫内自有其女官和嬷嬷可以教导她读书识字和各种技能。算是对她们母女最好的安排了。
“陛下，这‘女官’不是‘宫女’，不用一辈都在宫中服役吧。过三五年，尘埃落定……时候宋嫂还能出宫嫁人？”
万达这是替高会问的。
如今高会成了高小旗，俸禄自然水涨船高。虽然距离在京中买房的目标还遥不可及，不过在京中租房的事宜却是提上日程了。
之前们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同僚过的如此辛苦，眼看小伙都要二十五了，这下去可能要打一辈光棍，岂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
本来按照万达的意思，伯爵府里多的是空出来的屋，随空一间给高会住就行了。
要说还是杨休羡会做人，说哪有下官住上司家里的道理，而且还是伯爵府宅。
杨家在京内营多年，在城西那边有一排用来放租的商铺和一间小四合院。那小四合院是专门租给入京考试的举的，没有女眷进出，很是方。
如今三间都被租出去了，就剩一间空着，那就折价宜些租给高会吧。不过不是宜，考试季节结束，那些书生们基本上都会离开。届时这打扫和看屋的事，就要交给了。
还有就是前头热闹处的商铺，平日免不了有客人吵闹之类的琐事发生。要真的搬出此处房东是锦衣卫千户的名头，听上去未免太仗势欺人。如果以真的有人寻上门搅事，高会只要抱着胳膊黑着脸往门一站，保管息事宁人。
所以杨休羡这是租房的名义，给自家的产业找了宿管加保安呐。
如此这样安排，既让高会住的安心，不会伤了大小伙的自尊心，算是全其美了。
万达听了，当时就心服服，心想这杨大人忒会做人了。以不知道哪家的小娘有福气能够嫁给这样的老公。
既高，又富，且帅，还如此知冷知热的……哎……
可惜，杨大人千好万好，就是不搞基。
“按照祖宗规矩，女官在宫中服役五六年之，就可以出宫，听凭婚嫁。如果年纪大了，不愿出宫的，可以继续留在宫内。宫中有给老嬷嬷和宫女们养老的地方。”
朱见深说道。
然眉头一皱，吃惊地指着万达，“小郎舅……你，你不会是看上那宋嫂了吧？”
啥？
万达大惊失色。
“她进宫来谢恩的那天，朕见过她。说起来，虽然比小郎舅你大了整整十岁，不过看起来还是姿容秀美，风姿绰约的。当然……不能和我的万侍长比。算起来，今年她才二十八九岁。如果算她三十三岁出宫，和小郎舅婚配的话，要生孩什的，完全有可能啊！”
朱见深好像发现了一天大的秘密，兴奋地用右拳击打了一下左手的手掌。
“陛，陛下……”
万达伸出“尔康手”，“不是的……”
“啊，那以她的女儿小卉，岂不是要叫你做爹了？既然如此，小郎舅的女儿，就是朕和万侍长的外甥女了！那就不能当做普通的小宫女养大了。朕之就让人去安排，给她配上最好的教养嬷嬷和女学官。至少，要按照翁主的礼数来养大吧。”
朱见深说着，朝着万达挤了挤眉毛，“没事，朕懂你。小郎舅不要害羞。机会了，朕给你做安排。”
你懂什懂啊！
姐弟恋这种事不会遗传的，姐夫你不要瞎搞好伐？！
“不是……不是，真不是！”
万达急的都要吃了。
“不是我，不是我看上宋嫂了。另有其人，另有其人！真的，我发誓！”
看万达脸都急红了，朱见深这才明自误会了。
“好吧……可惜了。”
无不遗憾地叹了气。
“不过小郎舅的婚事，朕和万侍长时候会帮你一力操办的。”
这倒是朱见深的肺腑之言。
都说长姐如母，这多年来从未在家中尽孝，没有看弟弟的成长，终究是万贞儿心中永远的遗憾。
万通如今有了陈氏就不提了，这万达的婚事，万贞儿是一定要管底的。
“这天底下，不管怎样的女孩。哪怕她是宗室之女，只要小郎舅喜欢，朕都可以为你赐婚。时候，万侍长为你置办彩礼，屋，一定让你做全天下最风光的新郎。”
朱见深道。
听这“婚事”字，万达沉默地低下头。
不能在这里成婚，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害了那女人。
在六百年那样开放的日里，的性向都难以启齿，何况是是在封建礼数登峰造极的大明朝。
“再说吧……我还小呢。”
万达用干巴巴地声音说道。
“是……大好男儿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婚事不急。”
朱见深点点头。
虽然这小郎舅只比小岁，自那大的时候，都亲政了。不过是万侍长的弟弟，在眼里，那就是孩。
“说正事，朕要你做一回‘天使’。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天使’？”
万达的脑海里飞过一背长翅膀的光屁-股小孩。
朱见深命怀恩将拟定好的圣旨交给万达。
“朕命你，三日，去新建好的于尚书的祠堂祭扫。几日前，朕下旨为于尚书昭雪，并且恢复了于尚书长，于冕的前卫副千户官职。这是朕为于尚书的祭文，你代替朕于尚书的墓前宣读。这是好差事吧？”
“这是天大的好差事啊。”
万达跪下，双手接过怀恩太监递来的封存着皇帝亲笔祭文和圣旨的锦盒。
说来惭愧，半文盲万达在来这时代之前，虽然隐隐约约记得语文书上提过有叫做“于谦”的大清官，大好人。但是对于底是干嘛的，实际上没什概念。
提起“于谦”这名字，首先想的是桃儿的搭档，八大铁帽亲王之绿帽王，于大爷……
就是来了这时代，才知道了土木堡之战，知道了北京保卫战。从小长大的霸州城，曾是保卫战的战场之一。
这辈的父亲万贵，甚至曾在霸州城的城门楼上与瓦剌人战斗过。而指挥这场战斗，保护了大明江山的人，就是当时的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能够替皇帝宣读为于大人的祭文，那简直不是“与有荣焉”可以来形容了。
像自这样的渺小的普通人，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对这位光耀史册，永垂不朽的民族脊梁，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行了，下去吧。朕还有一堆的事儿呢。”
朱见深对摆了摆手，命怀恩将带出宫去。
就在新年过去不久，勤勉的朱见深召集了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以及督察院一众股肱之臣，商议正式对广西出兵的大计。决定在五月之前，调集湖北、湖南、广十万多兵士，浙江左参政韩雍担任大军统领，前往广西，讨伐逆贼，平定西南之乱。
这位韩大人说起来是位天才型的人物。年仅二十岁就进士及第，被先皇授予御史之位。虽然是书生，却极有军事天赋，参加过多次平定战役。来因为受内阁朋党之争的牵连，被贬出京。
多年宦场沉浮下来，今年韩雍不过才四十三岁，正是当打之年。
明朝传统，武将出征，通常会委任有科举背景的文官作为大军总领。同时派遣宦官监军。
韩雍的才气、名望都是上上之选。而且虽然是读书人，却又不是腐儒书生，知变通，懂进退，虽然因为党争有所瑕疵，但依然不能掩饰的将才。
于是在朱见深询问谁能够担任广西战役的主将时，时任兵部尚书王竑力排众议，推举了这位年轻人。朱见深深以为许。
自天顺朝以来，国家还未曾历过重大的战事，“土木堡之变”的记忆过于屈辱和惨烈，像是把尖刀插在大明国全体军民的心上。
而明知道于谦含冤而亡，却因为要顾忌先帝的面，迟迟得不公正的评价，更是让读书人心寒，让小皇帝无比愧疚。
朱见深做了全部的打算——此次大张旗鼓为于谦昭雪，必能重新挽回朝廷的威望，平息民愤。让国家上下一心，投入广西之战中去。
就在前几日，几队皇家“天使”出发，分别前往于谦长于冕、养于康和女婿朱骥所流放的地方，将其官复原职，并且接回京城。
于冕在前几日上书，祈求朝廷为自冤死的父亲祭祀，朱见深准奏。
不但亲自撰了祭文，而且为其上谥号“肃愍”。追封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
追封之礼和祭祀之礼定在三日举行，让代表皇家的锦衣卫出面作为天使，符合一贯的礼仪，更是朱见深对万达这段时间内频频立功的另一种赞许。
万达捧着锦盒，跟着怀恩出了武英殿，走了步却发现，怀恩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直接将带往顺贞门处，而是往太液池——就是来的瀛台方向去了。
“宋嫂？”
看眼前穿着蓝色対襟长衫，带着冠，正对着浅的女，万达小小地吃了一惊。
和那晚广济寺门，狼狈地抱着孩的模样比起来，眼前这位宋嫂，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谢谢公公。”
宋嫂虽然才入宫没有几天，但是熟练了掌握了宫中的礼仪，对着怀恩躬身致谢。
怀恩摆了摆手，退几步之外。
“万大人，是我拜托怀恩公公让我和大人见上一面的。如今我和小女能够有今天，还要多多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说着，她俯下身去，对着万达行了一叩拜大礼。
万达急忙将她扶起，“宋嫂，不用这样客气。”
“大人。”
宋嫂这回是真的不客气了，正色说道，“我与宋天阳和离，和没有半点干系了。陛下封我为六品司膳，大人还是唤我‘陈女官’，或者‘陈司膳’吧。”
就在几天之前，宋天阳，就是德昌和尚，被大理寺判了凌迟死刑。朱见深下旨，在广济寺面前搭设行刑台，将当众千刀万剐。
按说德昌被万达下了药，本来早就该脱=阳死了。不过真的那死了，岂不是太宜了。
于是宫内派出了内侍，下狱中，先将给阉了。不存在那东西，自然不会脱=阳，可以一刀一刀慢慢惩罚了。
广济寺的和尚和妙音庵的尼姑，包括林三娘在内，全部都被下狱，待秋处斩。那天想要趁乱逃脱的莲教余孽，被徐小旗带人一网打尽。可以说，整京师之内，莲教翻出不什水花了。
玄莲虽然死了，不过她实在罪大恶极，尸体被挂广济寺的旗杆上暴尸示众。
现在，在广济寺这莲教的这“前教坛”的广场前。如今一边是被被上刑的德昌，一边是被暴尸的玄莲，皇上就是要让们受千人万人的唾骂，达以儆效尤的效果。
“那……陈，陈司膳。”
万达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还不知道吧，高会如今做了小旗了。其实一直对你……”
陈女官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堵在万达嘴巴前头。
“万大人，小高的心意我知道。不过，就这样吧。我决定老死宫中，永不出宫，更不会改嫁人。”
“为什啊？”
万达不解，“我刚才问过姐夫……陛下，说女官是可以成亲的。”
“因为我不想。”
陈女官抬起头。
“大人，我娘家姓陈。没有出嫁之前，我叫做‘陈十三刀’。”
这算什名字？
看万达疑惑的眼神，陈女官解释道，“我娘是‘陈十二刀’，我的外婆是‘陈十一刀’。我们陈家的官家菜手艺，打北宋初年开始，就以母女传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的女儿小卉，将来就是‘陈十四刀’。”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告诉我。我们陈家的女人和别的女孩儿不同。我们不用依靠丈夫，靠着自的手艺就能自立门户。”
陈女官低下头，“小时候，我不明为什别人都有爹，只是我没有。那时候我不明母亲的用心，觉得自应该和别人一样，相夫教，让我自的孩过上有父有母的‘普通’生活。所以在我遇了宋天阳之，就接受了，将全部的人生，连带家产都托付给了。”
结果遇人不淑，把自害的差点跌入火坑。
“在我告诉母亲我要成亲的时候。娘对我非常的失望。她告诉我，原来我不是她的亲生孩，是她收养来的。陈家的女人都是被上一代掌门收养来的弃婴。在我成亲那天，我娘走了，带着她的菜刀，离开了家门。她说她要再去收养一女孩，培养一新的‘陈十三刀’。”
泪水地在泥地上，溅出一小小的黄色圆圈。
“我那天听了玄莲说的话，听她是被尼姑收养的弃婴。才知道自错的多离谱。我太让娘亲失望了……”
陈女官掩面而泣。
“所以我不会成亲了……”
陈女官说着，抹去了面颊上的泪珠，用满含深意的眼睛，对着万达说道，“万大人，对不起，代我跟小高说对不起。……将来会遇更好的姑娘的。”
“而我，会一辈好好服侍陛下和娘娘，来报答您的恩。”
她说着，深深地朝着万达行了一大礼，转身离开。
万达望着她肃穆而拒绝的背影，感觉自被深深地震撼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什，却什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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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崇文门内东半里，忠节祠内。
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万达，与兵部尚书王竑，新任右佥都御史，征广西总统帅韩雍，以及一众兵部、礼部的官员们，为于谦上香。
“……呜呼!哀其死而表其生，亦顺乎天理;厄于前而伸于，允惬乎人心，用昭百世之令名，式慰九泉之溟漠。灵爽如在，尚克鉴之。”
为了能够通读这片拗的祭文，万达这段时间可是缠着邱晋做足了功课。
终于，在读完最一字，万达将祭文恭敬地放入火盆中焚化。
红色的火舌舔过黄色的丝绢，一阵风吹来，将烧成了色的灰烬卷了天上。
就像是于谦的那首《石灰吟》中自况的那样：烈火焚烧若闲。
于尚书，您在天之灵，是否看了皇帝陛下的心意呢？
众人一同抬起头，望着这昭昭青天，红红日。
皇天土，鉴平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万古英灵之气。
大明的英烈啊，请保佑你即� �出征的将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