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曲折的斗争都只悄悄进行在御的体内，胡妮主祭和其他一众人只看见御将右手捏上石杯后呆立几秒就自己松开了手，皱着眉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胡妮看着毫无反应的石杯，喃喃道：“没有反应？为什么你还不是那个沾染了红侍血的人？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渴么？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一系列莫名问题将御唤醒，他感受着和原来一致无二的身体道：“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

御没有选择描述他的真实感受，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将刚才在体内发生的对抗拉扯说出来很可能会牵扯出独狼诅咒和别的事情，而且他一点也不想相信这群将人命视若杂草的教会祭司。

“没有？”胡妮一把抓住了御的手腕，早先的慈善和哀求消失得无影无踪，焦急道：“再感受下，你怎么可能没沾上血？你是杀了红侍的人!”

御挣开胡妮的手道：“你们可能弄错了，那个女孩或许压根就不是什么从父亲嘴里孕育的人。”

胡妮握着发麻的手，摇头道：“她身上有印记，她有和壁画上一模一样的印记啊！红侍究竟是不是你杀的？真正杀了她的人是不是怕担当责任？我们不会追究的，你把杀了红侍的人的名字给我，到底是谁身上有她的血？”

芮森看着越来越失态的胡妮，咳嗽了两声对老友道：“胡妮冷静些，这世上的事谁说得清呢？说不定那个可怜女孩的血就是在溅射出来的时候避开了所有人，全部落在了地上呢？反正我知道身为战士，我们会本能地避开一切溅射来的东西。”

“红侍自有战神安排的命运，她的鲜血命中注定会落在一个人身上！这是教会流传数百年的命运！”

御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些祭司现在就像一群抱着死理撕闹的小孩，事实上对于他来说这群人也的确是小孩。他有些老气横秋地道：“或许你该用更理智的心态看待自己的宗教了，宗教里总是会参杂太多没有根据的传说和不实，试着学会筛选自己的信仰。”

话音刚落在场的祭司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此起彼伏地呵斥起来，胡妮红着眼眶提起了权杖，颤抖着指着御道：“你怎么敢！怎么胆敢质疑费里诺!”

“我只是提个建议。。。。”

“在我们把你送进裁判所前，老老实实把真相说出来！谁沾染了红侍的血！”

御冷眼看着大呼小叫的祭司们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们已经没救了。”

说罢他便转身拉上了蕾，大力推开两个阻拦出口的祭司朝外走去，留下身后胡妮有些疯狂的大叫和芮森不耐烦的劝说声。

几乎是以强闯的架势冲出渡的住所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向战士之家走去，身后一群祭司空喊着警告的话却没有一人敢付诸行动。

在福尔大帝强权统治的五十年里，王权早已将神权打压得不像样子，他们再也不是从前随意将大批人押禁在裁判所的那个教会，因此除了些许警告和适当的制止外没人再有权利做些什么，起码在明面上不能。

蕾看着有些沉默的御，叹了口气轻声道：“下次记得有些话不必要明说，不是每件事最后都必须陷入僵局。”

“人比野兽复杂太多了。”御突然来了一句。

“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吧。”

两人回到战士之家后御又找到了瓦特，机械一般从不出差错的瓦特往往能记起一些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点。

瓦特从他的烩汤碗中抬起了头问道：“血？”

“嗯，那个被困在六柄仪式长剑里的小女孩，我在杀死她的时候身上被溅到血了么？”

瓦特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了，你用一柄剑砍断了她百分之九十的颈部结构，其中包含了三条动脉，伴随着大量致命性喷射出血。那样的情况下以你的体型身高不可能避开所有血液，事实上你也的确没有避开，在你的手腕，脖子和脸上都直接接触到了她的大量鲜血。不过只有你，其他人当时都在较远的位置上，既没被喷到也没有踩到她的血。”

“这样。。。你继续吃吧谢谢。”

御缓缓起身，既然他被大量所谓红侍的血溅射到了，那这件事要么是费里诺教会的人搞错了，整个神行之路的传说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为神话；要么就和他体内的诅咒和之前两股力量的拉扯有关了。。。。

当夜，除了几个好事的家伙来教训御这个“血酿白袍”然后被扔在后巷以外，没有教会的人再来找御的麻烦。

洛尼特夹杂着海腥味的秋雨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吹进了城市，有些吓人的响动让所有人都比往常更早地爬上了床。御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早睡的理由却是一股没有缘由的疲倦感。

御也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跨过了朦胧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线，只是一转眼他便又一次深处在了那个雾蒙蒙的灰色世界。

和上次一样的下坠，一样的高塔，一样的空无一物，没有温度，没有气味，没有声音，只有他无声无息地向那座高塔的顶端落去。

不知是他下落的速度变快了还是高塔内囚禁的生物比上次多了，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比上次看见了塔内更多的生物。

那些以御的漫长生命岁月都从未见过的野兽怪物静静地坐在高塔的房间里，透过闪着不同光芒的玻璃看着御，眼神充满介于理智和麻木之间的奇特情感。

御想开口问问他们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却发现嘴唇只是无用地上下摆动，根本没有声音传出，且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什么便会错失机会。

滴。

御猛地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中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类似水滴落下的声音似乎是从高塔内部传来，空灵无比的声音没来由地让御感到一丝恐惧。

滴答声越响越近，越响越大，御几乎可以肯定那声音是冰块融化的声音，可是在这没有温度的地方究竟哪里来的冰？

正当他在寻找声音的过程中不停上落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身影在御眼前一闪而过。即使知道自己正身处梦中，御也同样感觉到了头顶上每一根头发的立起。

被“涅”附身的小女孩，那个红侍正端坐在高塔的一个房间里。不同于其他生物，她没有透过窗户向外看，只是背对着御的方向，肩膀微微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