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那样的嘴脸让人陌生, 让人心寒，我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否真是曾经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的哥哥。
自从上次大闹病房之后, 便如同冤鬼缠身一般，不是在公司就是在老宅，只要有机会丝毫不给自己一个清静。“哥你闹够没有，究竟想怎么样？”不是不可以找人把他赶走，也不是自己真得怕了他，只是他再怎么无耻都是自己的哥哥，更何况这里是公司,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 他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哥？哟，我们的莫董总算还知道我是你哥啊，那天你不是还说没我这哥吗？哼，我想怎么样？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霸占着老爷子的家产算怎么回事？我怎么说也是莫家的长子, 身上肩负着为莫家开枝散叶的重责, 本来呢……”坐在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觑了我一眼，轻佻地将脚搁在桌沿，“你也是可以让爸抱孙子的，不过你不是喜欢女人嘛，哎呦别那么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说得也是事实嘛。其实吧，这个我能够理解, 个人需要不同……”
“你……”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扇这男人几耳光。
“别别别，别激动啊！”松开了揪着他领带的手，颓然地坐在桌椅上，“妹妹啊，我是说真的，只要你开心我这做哥的一定会支持的，不过这样传宗接代的担子不是都落到我头上了，我只是想要拿回我自己那份，不过分吧？”
“莫籽勋，爸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产了？你是不是过了些！”
“别说的那么难听么，我也是为了莫家好，如今莫氏岌岌可危，我这时候回来也是为了拉你一把，我说你也别不高兴，照现在的情况下去，就算不被那个女人吞掉，公司早晚也会完蛋，所以还不如把它交给我！”
“交给你？”我瞥了一眼在那儿滔滔不绝的男人，给他恐怕完得更彻底。
“是啊！怎么说我也是爸的儿子，理应可以继承39%中的一半”，他倒是有准备连39%也知道，眼见着他放下搁在桌上的脚，换上一副严肃的尊容，“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吧？况且我身后还有整个孙氏集团罩着，你大概也知道了孙老爷子把孙子墨嫁给了我……”
“哦？是吗？你不说爸和我还真不知道哥你已经成家了”，我淡淡地说着，依孙老爷子的脾气，还不知道是谁嫁给了谁呢，我今日把公司交出，难保明日就转作他姓！
“呵呵，时间太匆忙所以没赶得上通知你们”，说着摸了摸鼻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其实孙子墨一直想回来看看爸，你看是不是安排一下……”
“新媳妇上门本是应该，只不过爸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看还是过段时间……”
“那我跟你说得那件事呢？我真不想逼你，本来我完全可以用其他更强硬的手段，不需要在这儿跟你商量，只是我觉得咱们毕竟是兄妹，为了点家产对簿公堂，不仅不体面还会影响公司的前途，我都这么为你着想了，你是不是也该为我这个大哥考虑考虑……”
“好，我答应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你得给我一段时间，不管如何这么大份家业不是说分就能分的，至少也要等律师和资产评估师到位吧……”我摘下眼镜，无力地揉搓着眉心，尽量压抑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先回了……”看着男人离去地身影，我虚脱般地瘫倒在座椅上，是你非要逼得我这么做的，怨不得我，抓起一旁的电话拨下了一组号码，“你好”确认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男中音我才开口道，“胡律师，我是莫籽言，我爸当初交代你的东西没忘记吧？”
“当然没有，怎么现在是时候了？”
“恩，你准备一下材料，可能随时要用！”
“恩，我明白了！”……
不疑有它，他说明白了，便定是知晓这事的轻重，无须多做交代，挂了电话，捻起桌上的眼镜，慢慢地碾压着那脆弱的黑色镜框，不多时即传来了“啪啪”板材折断的脆响，听着那样的声音心里竟莫名地平静下来，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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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准备就绪已是一个礼拜之后，等待是件特别熬人心神的事情，人的一生有10%的时间是用来等待的，可是这次不仅我在等，连莫籽勋也在，虽然我清楚我们要等的结果截然不同……
我淡漠地看完今日刚送来的晨报，即使自己想看的占了报纸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我还是反复看了两、三遍，如果不是因为这条内容中的主角，像这样的申明启示根本不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没想到你们兄妹两个还是要闹到这番田地，小言你这么做会不会太绝了一些，脱离父子，兄妹关系可不是闹得玩的，亲情一旦破裂了，就再也无法修复，伯父现在这样，你哥就是你身边能帮你的唯一的亲人……”
“亲人？他在算计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他的妹妹，造成如今这个局面都得怪他自己，是他欺人太甚！”亲人，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相信这个词，哪一次我不是被自己身边最亲的人伤得体无完肤，“何况这些也是我爸的意思，凌枫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可是请你也不要企图阻止我想做的事！”
“我没有想要干预你，我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不该过问你们的家事，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将来会因此后悔，还有你哥不是说了吗，他现在有孙氏撑腰，一旦你们的关系闹僵，孙氏会不会借机对我们发难。一个古氏已经让我们很头疼了，再来一个，我怕你扛不住……”
男人一早上来就拿着报纸闯到总裁室兴师问罪，想到之前这两人狼狈为奸也不是一天两天，心里不由得来气，也就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如今见他真是担心公司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我不可能把公司交到他手里，暂且不论他是否有这个能力打理，我只怕一交出手他转眼就把它给卖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莫氏了，难道你想这样？”见他默不作声，我叹了口气，他的表情说明他的亲情观开始动摇了。
“我们如今正处于维谷之中，前有古氏，后有孙氏，不论前后我们都无从选择，倒不如放手一搏，原地静候，以我对古思晨的了解，她断然不会把到口的肥肉与他人分享，这就意味着他们决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更不可能因此而实现合纵连横。那么就一定会产生矛盾和分歧，利益地流失是商人最难容忍……”
“那我们就可以隔山观虎斗，说不定还能趁机突围……”他幸福地挥舞着两只大手，十足的小孩模样，对此我也只能笑着点头。借用双方的力量彼此制衡，对于莫氏，对于我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赌输了那一切就完了，只是事已至此我只能破釜沉舟。
“这就是夹缝之中求生存！小言这一年来我觉得你真得变了很多，你比以前更稳重，更……”
“更有心机了是吗？”看他说不出口，我自嘲般接口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你更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了，好像，好像不太像以前的你了，什么事都能看得很透似的……”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一个意思，见他抓耳挠腮实在越说越不知所云，也不再难为他。论起心机我怎么也比不上那个人，如今这点皮毛想来也不过是被她逼出来得。
至于说看透一切，还真有一点自己一直都弄不明白，孙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像结婚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都不通知外界呢。还有莫籽勋对他这个新婚妻子的称呼，就算不怎么亲近，也不可能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自己老婆的，也许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可是又为什么要结婚，那个女人又为什么肯为了莫籽勋去勾引她……在疑惑还没有证实之前，我不愿随意的去猜测，我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弄明白的。
“凌枫抱歉时间到了，我等会儿还要开会……”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站起身，他仍然挠着他的脑袋，不过倒是一副了解的样子，跟我一起出了办公室。今天的董事会基本上与报上的申明内容一致，之所以用这么激进的方式是想尽快把问题解决，毕竟莫籽勋这颗雷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进入会议室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当然作为董事会的一员古思晨也在场，会议刚要开始门便被人从外面撞开了，“莫籽言，你到底什么意思！”不一样的报纸同一则内容，被来人甩在眼前，带起一道风，吹起了额前的发丝。
“坐吧” ，我指着长长的会议桌对他说，“其实你已经没有资格参加莫氏任何形式的高层会议，今天我之所以让你进来，不过是因为我等一下要谈的内容刚好与你有关，而跟公司的决策无关，纯粹是我们莫家的家事，如果在座的其他董事想要离开请自便” ，见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但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复又对着傻愣愣站在一边的莫籽勋说，“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意思吗？我这就解释给你听！”我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胡律师你可以开始了！”
“我是莫严庭老先生的私人律师，在莫老先生出事前我曾受他的委托，为他立下遗嘱……”我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有好奇的，有疑惑不解的，有漠然的，当然也有愤怒的……这份遗嘱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没想到当时那么万分凶险的时刻父亲还能够设想的那么周全。“他将自己名下所有莫氏股份以及玉流道的一处别墅，在b城投资的所有房产……以及以莫老先生命名的基金悉数由他唯一的女儿莫籽言小姐继承。莫籽勋先生不享有任何继承权，但是保留他在银马公寓的使用权。但是如果莫籽勋先生若作出任何危害莫氏利益或者莫小姐认为不合理的行为时，将视为自动放弃使用权，由专人主持拍卖公寓，将所得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由我全程监督。还有莫老先生也会正式与莫籽勋先生脱离父子关系……此文件将在莫老先生逝世或者完全失去民事行为能力之后起效……”
“你放 屁！我爸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个一定是你们一起编造出来的，她给了你多少钱，啊？……”
“这是莫严庭先生出事之前在我这里留得唯一一份遗产继承书，如果你有异议可以请笔迹专家进行鉴定，我这里还有录音和录像……”
“你们造谣，爸不会那么对我的！”说着话莫籽勋就从桌子的末端，蹦了上来，我悄悄地按下了桌子底下的红色按钮，“哈哈，我撕了这些，哈哈，看你们怎么骗人”他似颠似狂地抢过胡律师手中的文件将它们撕成了碎片，又抛向了空中，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疯话。
“莫籽勋没用的，这些只是些复印件而已！”红着眼睛的男人立刻露出绝望的神色，“莫籽言，我跟你拼了！”
“别动……”就在他要扯上自己衣襟的同时被身后几个突然闯入的彪形大汉制住了，“你们放开我，他妈的一群混蛋……”
见莫籽勋被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我清了清嗓子，“各位在坐的叔叔伯伯，董事会的其他成员，今日就当是做个见证，从今往后莫籽勋不再是我们莫家的人，我父亲也没有他这个儿子，我也不再承认他是我的哥哥，若是他日他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与我们莫氏毫无关系，你们也给我听好了”转过身去对着闻讯赶来的保安道，“以后不准再放此人进莫氏半步，如果有人违反将被莫氏永久解雇！”
“莫籽言，你凭什么那么对我……混蛋放开我”听辱骂声渐行渐远，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家只是在私下里嘀咕着并未有多大反应，悬着的心慢慢落下，但当我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容时不免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笑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