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托看着眼前巨大的石壁，枯瘦的脸庞带着微笑，似乎在凝视自己可爱的孩子。

——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是孩子，这石壁上有无数篮球大小的阴湿坑洞，每隔几分钟，就有裹着粘膜的“蛋”掉落下来，它们在地上咔咔地摆动几下，壳壁破裂，长着昆虫状分瓣口器的类人孩童便尖叫地钻了出来。

在这宽广无比的巨大地下空间中，目之所及皆是干枯惨白的蛋壳，从里面孵化出的怪物不知道去了哪里，幽寂的黑暗中，只有伴随着“噗滋、噗滋”的声音掉落出的蛋。

这是用人类精子和蚁魔王后的卵室培育出的战斗机器，它们并无神智，只知杀戮。

说起来，这些怪婴和地狱无处不在的低阶恶魔都差不多，墨菲斯托下这么大力气培养，是因为这种怪物有个很好的优点。

它们长得，很像人类的婴孩。

墨菲斯托一直都知道，人类是种残忍和仁慈的矛盾结合体，有时残酷地令他这个没有心肠的魔鬼都震惊，而有的时候却善良得可被称为“迂腐”。

他很期待，当天国的大军碰到这群类人的孩童怪物时，会发生什么样的趣事。

不过实际上，墨菲斯托一开始收集人类的精子是为了以其为材料布置魔法阵，他虽然明白制作孩童状的炮灰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做会引起天国大军的强烈反弹，很可能将战争引向失控的边缘。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墨菲斯托当然知道，地狱讨伐战就是天堂收割地狱有生力量的“割杂草”罢了，一般会持续四年左右，当地狱被犁一遍后，天国大军就会撤走，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但，前几天，路西法召集了地狱所有的神袛级君王和大恶魔，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你们，可以玩得大一点。”

时至今日，每每想到路西法的话，墨菲斯托的嘴角仍然会不自觉勾起微笑，他是世界公认的智囊和军师，最擅使阴谋诡计，在揣测机锋和人心这点，亦是佼佼者。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战争可能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是一场真正的“讨伐战”。

要打很多年了啊，墨菲斯托想着，咧嘴轻笑，沉静中带着残忍。

……

“校长大人。”柳若嫣迈着猫步敲门进来，将一大沓子纸放到李素衣的桌子上，退后半步道：

“这是神夏大学第一次的月考成绩排名。”

李素衣微微颔首，开始翻阅学生的考试成绩和课任老师给他们的评语。

——事实上，以神夏大学老师的力量，完全可以通过飘渺不可琢磨的神念来传递信息，但李素衣觉得，这样做会失去大学校园里的书卷味，便力排众议，将很多教学规矩改成跟凡间大学一样，自己也在这里弄了一个“校长室”，作为办公和思考的场所。

李素衣很快看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跟我们事前预计的一样，张清圣第一，拉开萧飞羽半个身位，萧飞羽又高了第三名起码两个档次。”

“校长慧眼识珠。”柳若嫣笑嘻嘻地道，她是合欢宗的长老，习惯了不正经，且合欢宗一直依附于真魔宗，她便也自诩为李素衣的亲信，平日说话较为随便，没有其他老师那么拘谨：

“张清圣和萧飞羽确实是厉害的，前者是全才，后者虽有些偏科，但也不容小觑，这二人为我神夏大学第一届的双璧，可能在几年内，都招不到他们这种级别的天才了。”

“嗯。”李素衣接着问道：

“他们俩有没有说毕业之后想去哪？”

“张清圣似乎对太玄司和蜀山有好感，萧飞羽不善于做长远计划，只说是先将眼前的事做好。”

李素衣喝了一口水，淡淡道：

“随他们去吧，天地之大，总有一个人的容身之处。”

“校长大人真是随口就是妙语，若嫣佩服。”

“呵，贫嘴。”李素衣好笑地挥了挥手：

“行了，下去吧，这次月考的奖励你们看着办就好。”

“是，若嫣告退。”

柳若嫣走后，李素衣看着窗外空旷无际的世界，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从今年开始，源源不断的学生将会涌入这里，他们来时肉眼凡胎，毕业后则会带着一身超凡的力量。

这些学生能够以“外门子弟”的身份加入宗门，也能去官方的超凡势力任职，选择很多，虽算不上前途无量，但这些从巨大人口基数中筛选出来的学生，必然会在百年内，成为超凡界不可忽视的基层甚至中坚力量。

那以后，圣域和地球大战，这些毕业已久的学生甚至会征战异界，可能马革裹尸，也可能建功立业……

但这时，自责的情感突然出现在李素衣心中。

她陡然想到，自己联合纵横、建立神夏大学、培养超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本该一辈子平安喜乐的学生获得超凡力量，然后，再将他们送入死亡和荣耀环抱的战场。

李素衣心里不是滋味，但马上，强悍和冷酷的意志重新回到她的肉体，让她变得不再动摇。

这是战争，不是过家家！

她默叹一口气，思绪蓦地又变，想起了这些时日，被她抛到脑后的“地狱讨伐战”。

算算时日，现在已经打了快半个月了吧。

唉，真是麻烦啊，这帮家伙可真会挑时间……

李素衣摇摇头，站起身，瞳孔深处泛起一道魔光，这光线穿透千万层空间叠壁，看到了地狱的样貌。

她只观察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放下心来，喃喃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大量低阶和中阶超凡厮杀，两方神袛隐于幕后，按之前的经验，这场战争大约会在第四年的时候结束，并且以地狱死去大量有生力量告终。”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倒是对地球总体的超凡战力没什么影响。”

李素衣放下心来，决定不管这事，只要没有神袛阵亡，她对本体就能交差。

事实上，当烛龙要斩杀耶梦加得时，如果不是奥丁出手，李素衣定会站出来，以各种理由拦住那位龙族真神。

——神袛级战力是地球的宝贵财富，绝不能轻易折损。

而这次的地狱讨伐战，看情况就是天国的例行扫荡而已，死大量地狱魔鬼没什么，反正那玩意儿生得快，而且战争中极易养蛊，说不定能催生出厉害的大高手。

想到这里，李素衣放下心，重新坐到椅子上。

随他们去吧，总不可能神圣教会的天使跟地狱君王亲自下场搏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