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就这么收留了倚云倚竹, 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莫忧原是不想下楼的, 可是舞阳翁主都下去了，她也不好坐在原地不动, 只好跟着下去看了看, 陆珊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

结果他们一下楼就看到卖唱的姐妹俩在求陆珊收留她们，而陆珊显得很犹豫。莫忧当时就在想, 这怎么可能呢，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哪能不知哪里来的猫猫狗狗都放进去, 那也太没有规矩了。

谁知不等莫忧开口说什么，元琪就做主收下了姐妹两个, 叫人很是意外。

尽管元琪留下了倚云倚竹，却也不会马上就让她们伺候，而是让墨言带下去了。

元琪的想法和陆珊差不多，他也怀疑这对姐妹是西夷人派过来的细作，想要顺藤摸瓜, 查出她们的幕后指使者。既然要查, 当然是把人放在身边最方便, 而且查起来是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莫忧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下意识就觉得，元琪的举动过于草率了，有些不合规矩。她犹豫了下，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只是语气非常柔和，透露出的更多是关切的意味，而非责问。

陆珊理解莫忧的不解，莫说是她了，就是顾漪顾滟姐妹，也不明白元琪为什么要这么做，眼中写满了疑惑之色。可顾家姐妹疑惑归疑惑，她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保持了恰如其分的安静。

陆珊相信，如果一开始就是元琪开了口，莫忧肯定什么也不会问的。

但是倚云倚竹求的是她，她碍于身份和年龄的限制不好做决定，只能求助元琪。

可在莫忧看来，元琪的做法纯粹就是为了她，所以说莫忧与其在问元琪，不如说她是在问陆珊，问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陆珊很不喜欢莫忧这一点，明明就是和她没有关系的事，保持安静不就好了，非要跳出来昭显自己的存在感，好像她做什么还得经过她的允许似的。

幸好倚云倚竹已经被墨言带去隔壁房间了，不然莫忧这么一问，她们真是普通人也就罢了，要是西夷人，不怀疑元琪陆珊看穿了什么才怪。

于是不等元琪解释，陆珊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姐姐是借宿在咱们家的客人，她身边缺人要添两个，还要经过谁的同意不成？就是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陆珊就差没有直接说出莫忧是在多管闲事了，莫忧极少遭遇这样的无视，面上有些挂不住，眼眶也微微地红了，低声道：“陆妹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

莫忧说话的声音太轻，说到后面还带着些许的哭腔，陆珊听得不太清楚。

不过陆珊能猜到，莫忧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她没有恶意，她是在关心她们。从小到大，莫忧在长辈面前都是这个样子，动不动就委屈兮兮的，好像真的有人欺负了她似的。

宁老夫人就不止一次对陆珊和顾漪说过，莫忧没了娘，可怜得很，性子又柔弱，不爱说话，叫她们少去闹她，更别欺负她。

陆珊听了特别无语，她什么时候欺负莫忧了，她从来都不敢主动招惹她的。倒是莫忧有事没事喜欢呛她两句，还经常在舅舅舅母面前含沙射影说她坏话，她没计较已经是很大度了。

当然了，陆珊对莫忧的格外宽容也是有原因的，两人到底是表姐妹，虽然小摩擦随时都有，却也没有深仇大恨，陆珊总不能仗着武力上的优势把莫忧按到地上摩擦一顿。

动手已经不可能了，剩下的只能是动嘴。尽管陆珊的嘴皮子还算利索，可架不住莫忧的眼泪攻势，只要莫忧眉头一蹙眼泪一流，宁老夫人什么都不会问，直接就会认定陆珊和顾漪是责任人了。

陆珊对此非常无奈，她知道莫忧用的什么招数，可她没法用。毕竟莫忧哭起来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她却是秉承“女儿流血不流泪”的原则，离开家后几乎就没怎么哭过。

所以在长辈面前，陆珊都是尽量躲着莫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实在撞上了也是少说为妙。

可到了外面，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了，绝对不会给莫忧留面子，反正莫忧也不好意思回家再告她的状，那样显得很不符合她“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人设。

“我知道莫姐姐想说什么，可是菜都已经上来了，我们还是快点开动吧，鱼冷了就不好吃了。”由于之前楼下的混战，店家上菜的速度受到了影响，陆珊等人点的菜这会儿才端了来。

陆珊看到新鲜出炉的水煮鱼立即招呼众人入座，不给莫忧继续开口的机会。

“姐姐爱吃什么鱼，我帮你挑刺。”能给元琪美人服务，陆珊的心情非常愉悦。

顾漪见状打趣道：“珊珊，你可真是喜新厌旧，有了姐姐就忘了五姐姐了。”舞阳翁主姓顾，又不能和将军府的小娘子序排行，顾漪她们就和陆珊一样，都是直接管她叫姐姐了。

“谁说我喜新厌旧了，我也帮你挑还不行么？”陆珊说着认真挑起鱼刺来。

元琪原想打断陆珊，说没有这样的必要，让小丫头们来就可以了。

但是陆珊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绝不夸张。元琪感觉自己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陆珊竟然就把三条小黄鱼给完完整整地骨肉分离了，而且鱼肉一点都没有碰坏。

“珊珊，你这个手艺怎么练出来的？”比起不太好意思的元琪，顾漪对陆珊的周到服务就是欣然接受了，可她还是很好奇，陆珊是如何做到又快又准地把鱼刺和鱼肉分得那么干净的。

“吾亦无他，唯手熟尔。”都已经帮了顾漪了，陆珊肯定不会厚此薄彼，她挨着问了每个表姐要什么鱼，又分别给她们展示了一遍自己高超的手法，最后还问了莫忧。

不过莫忧拒绝了陆珊的好意，微笑着摇头说自己不爱吃鱼，陆珊遂不再多说什么。

尽管陆珊自己说得很随意，可元琪本身也是习武之人，他看得出来，陆珊所谓的熟并不是指她以前吃过多少鱼，而是她的刀法剑法都下了很深的功夫，手上的力道又稳又准。

陆珊忙活了一圈，转头看见元琪没有吃鱼，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笑道：“姐姐不用再看了，我保证一根鱼刺也没有，不信你尝尝看。”

“我信。”元琪轻声道了谢，也就不客气了，然后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些小时候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帮他挑鱼刺的人是元琳。

后来他们长大了，元琪觉得这样的小事还要麻烦姐姐很过意不去，就婉拒了。元琳又不是多细腻的性子，元琪多客气两回，她真的就不帮他挑鱼刺了。

“姐姐，你再尝尝这个，不辣的，特别鲜。”陆珊左边照顾元琪，右边给顾漪服务，同时还要兼顾自己吃鱼，进度丝毫不受影响，她面前的盘子里摆满了完完整整的鱼骨头。

元琪挑眉笑笑，觉得他的小姑娘特别有意思，谁吃鱼能把骨头弄得这么完整，就是有这个能力，也未必有这个闲心，可陆珊就会这么做，她能做到让人感觉鱼肉和鱼刺本来就是分开的。

见元琪的目光落在鱼骨头上，陆珊笑问道：“姐姐还要什么？我帮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