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元琪和陆珊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的表情，元琳摇了摇头, 啧啧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我真的就是心平气和看了那个丫鬟两眼, 我还朝她笑了呢。”

陆珊闻言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笑了出来不说, 还抖着肩膀道：“琳姐姐, 你还不如不笑，你冷笑的样子比面无表情可怕多了。我要是倚云, 看到你朝自己笑，肯定也不敢动手的。”

“去去去，小丫头不许胡说, 她动不动手和我笑不笑有什么关系，你少东拉西扯的。”倚云真要在茶水里添料, 端上来之前就该做手脚了，哪里等得到见到她，小珊儿纯粹是在胡搅蛮缠。

陆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躲到元琪身边去了，她当然知道倚云倚竹不敢下手和元琳是否凶悍没有直接关系, 可“临川郡王”这个重磅目标她们都能忍住, 她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她们露出马脚。

要知道, 倚云倚竹一天不动手, 她和元琪就一天没法恢复正常邦交，毕竟演戏要演全套，演到半途就收场，那也太浪费表情了。

今日亏得是元琳来了, 陆珊算是被她抓过来的，不然她都没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元琪面前了。

单是不能经常见面，陆珊并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她每天要做的事情挺多的，打发时间非常容易。

可问题是，看到她和元琪“闹了矛盾”，莫表姐就趁机缠上元琪了，这才是让陆珊感到最不爽的。

她都可怜到见不着元琪的面了，莫忧却能每天跟他弹琴下棋写字画画，陆珊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哪怕她心里清楚，莫忧并不知道自己亲近的人就是元琪，她是把她当成舞阳翁主讨好的。

不管怎么说，莫表姐也是才情过人的小美女一枚，她整天和元琪朝夕相处的，要是日久生情怎么办。

不是陆珊对元琪没有信心，而是她现在的年龄太小了，她拿不准在几乎可以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元琪眼里，自己究竟算是什么，是天真可爱的邻家妹妹，还是能跑会跳的玩偶娃娃……

在陆珊原来的计划里，她是想用潜移默化的方式，让元琪在不知不觉中就接受自己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现在，这个计划被倚云倚竹给中断了，陆珊特别郁闷自己为什么要捡她们回来。

“姐姐，她们有没有可能一直都不动手了？”这是陆珊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元琳有些意外陆珊对元琪的称呼，惊诧道：“小珊儿，你这是叫姐姐叫上瘾了吗？”

元琪元琳互换身份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陆珊负责给元琪打掩护，平时叫他姐姐倒也正常，可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三个人，外面还有元琪的心腹守着，陆珊还是这么叫，元琳就有点看不懂了。

陆珊转头瞥了元琳一眼，很认真地解释道：“琳姐姐，我这是习惯成自然。你想想看，如果我人前人后对七七哥哥用不同的称呼，要是哪天不小心叫错了，岂不是很麻烦，还是统一比较好。”

元琳略显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元琪道：“你瞧瞧你，这么小的小娘子也要祸害，啧啧……”

元琪毫不在意，还微微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姐姐，在南诏的时候就有小娘子为了你决斗，到了西川又惹得那么多小姑娘为你争风吃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么个有趣的小姑娘。”

听到元琪说自己“有趣”，陆珊粲然一笑，好奇道：“琳姐姐，你们在南诏也有互换身份吗？”

元琳没有明白陆珊的意思，下意识就回道：“当然没有了，你以为我们很闲么？小珊儿。”

“哦。”陆珊低低应了一声，神情略显失落，也没再继续说话。

元琳不以为意，和元琪说起了正事，他们早把陆珊当成了自己人，并不介意她旁听。

倒是元琪看到小姑娘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

陆珊早就知道元琪姐弟是心中有沟壑的人，他们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是在为回到遥京做准备。可真正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陆珊还是感到深深的震撼，原来他们面临的处境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

皇帝的确是对太子心软了，否则三年前他不会召他回京，但是横亘在皇帝父子间的终极矛盾是从来没有变的，只不过是太子意外身故了，这件事也就被掩埋了，从此再没有人提起。

过去六年，盛宁王朝年年给光明王朝上贡，用大量的金钱换取短暂的和平。

在陆珊看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如果皇帝能做到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并充分利用这些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巩固内政，那么朝廷付出去的银子，倒也不算太冤枉。

但是皇帝老了，他只求自己的有生之年不再起兵戈之事，哪里还有那样的雄心壮志。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尚且如此，下面的皇子和臣子自然是一脉相承。

早年间，朝上还有大皇子和太子这样的主战派。这两兄弟从小不和，什么事都能掐起来，一掐就是三十年。就只有在主战的态度上，顾茂和顾兰保持了一致，尽管他们要战的对象不太相同。

现如今，顾茂被夺了兵权，只能整天在家陪老婆女儿；顾兰则是坟前的野草都老高了。

有了两位兄长的前车之鉴，其余的皇子们就是有战的想法，也不可能再表现出来了。

皇帝今年六十岁了，虽说身体还算硬朗，可是这个年纪的人，有什么事很不好说。再说顾家前面的五位皇帝，就只有世宗皇帝活到了七十多岁，其他的都是六十岁不到就驾崩了。

所以顾兰去世后皇帝迟迟不立储君，满朝文武都是非常着急的。

皇帝的儿子太多了，从三皇子顾芝到十二皇子顾?，中间就夭折了个六皇子顾芮，其他九位都是顺利活到了成年，一旦皇帝有个意外，后面的事人们想都不敢想，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有就是顾茂和顾兰，这两位看着是已经出局了，可也是极大的变数。

虽说顾茂娶了异族王妃，又年近不惑还没儿子，可他是皇子里头最能打的，如今的大衍皇朝内忧外患全线告急，顾茂走正统路线肯定是没戏了，可他要是另辟捷径，那就不好说了。

顾兰本人肯定是没有机会了，但是皇帝在他死后恢复了他太子的身份，这就给元琪留下了一线生机。虽然盛宁王朝从来没有立太孙的先例，但是太子的儿子和废太子的儿子，两者差太多了。

不算被皇帝闲置弃用的顾茂和已经不在世的顾兰，三皇子顾芝就是事实上的皇长子，按说顾芝母族给力，自己排行又有优势，应该是夺嫡的大热门，可实际上，顾芝的存在感非常低。

这位允文允武风流倜傥的三皇子，生平最大的爱好是菊花古剑，他连朝事都从不过问，指望他去夺嫡，实在是不现实了点，可就是因为这样，三皇子在皇帝面前说话很有分量。

顾芝一向不上朝，可只要有人提议立储，他就会给皇帝上折子，说嫡长孙才是最正统的。

排在三皇子后面的四皇子顾若是个性格很严肃也很有原则的人，顾兰在的时候他是忠实的太子丨党，顾兰不在了他就认准元琪，坚决不把自己卷进夺嫡的旋涡。

不管三皇子和四皇子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反正明面上，他们都是支持立太孙的。

五皇子顾芹是三皇子的弱化版，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从来不做正事，无论皇帝要立太子还是太孙，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这辈子就是当“闲王”的命。

七皇子顾苏是皇帝目前最喜爱的儿子，很多人都说，皇帝这是移情作用，他想太子了。

陆珊对这样的说法表示理解不能，除了长相有几分相似，顾苏哪里就像顾兰了。再说皇帝为什么迟迟不肯让元琪元琳回京，主要就是顾苏从中作梗，他太了解皇帝优柔寡断的性情了。

陆珊安静地坐在元琪身旁，一边看他好看的侧脸，一边听他和元琳说话。见姐弟两个说得差不多了，陆珊突然道：“琳姐姐，你能在外面等我吗？我有话想跟姐姐说。”

元琳愣了愣，很快明白了陆珊的意思，她是有话想单独对元琪说，便朝她笑了笑，起身出门了。

“小珊儿，你想说什么？”为了骗过倚云倚竹，他们有段时间没有经常见面了。

陆珊咬了咬唇，很罕见地犹豫道：“在南诏的那几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元琪没有否认，只是有些不解：“事情都过去了，小珊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难过，我都不能陪你……”倘若元琪好好的，就该南诏的小姑娘为了他决斗了，但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南诏的瘴气，那几年的日子一定是很不好过。

元琪没想到陆珊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了，半晌方道：“以后都让你陪好不好？”

“好，我会保护你的。”陆珊郑重地点了点头。

元琪无言以对，台词被小姑娘抢走了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