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黎川一刀下去, 划开了空间。他难得有这样慌乱的时刻，只希望一切都还能够来得及。
但就如墨菲定律一般, 这个世界上面，往往你害怕什事情，就会来什事情。黎川劈碎空间直接跨越了纬度和距离赶了回去，然而他看起来终究还迟来了一步。
塞纳斯曾经应该一个不多繁华，却绝对祥和安宁的小镇；然而眼下，当黎川站在塞纳斯城墙门口的时候, 最先能够看到的却被一剑劈开的城墙。城墙上有整整齐齐的断口，切面看上去仿佛烧融了一般，一整块的平面。
黎川只这样看, 都大致能够想象到当时发生的场景……天使手中握燃烧神圣火焰的剑, 根不去顾忌人类的呼唤、眼泪、交涉, 亦或者别的什。
他朝城墙斩了下去, 纯白的火焰带有极高的温度，在接触到城墙砖石的一瞬间就将其烧融, 极高的温度甚至锻造出来了琉璃。
只存在于教会所宣扬的诸多“神迹”当中会出现的、强大美丽到人类根无从去想象的生灵，只这看上一眼都会打从心底感到诚惶诚恐, 不必说对方还用如此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张扬的展示了自可怕的武力。
没有办法战胜。
不能够违抗。
并非……他们所能够对抗的存在！
天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剑委实携带惊天的气势在其中，让人根就已经吓破了胆, 连直视对方的形都已经极为艰难的一件事情了, 遑论再进一步、多做些别的什。
这纯白的影最终停在了小镇唯一的教堂的门口，略略抬起好看的眉眼来。
原紧闭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在最前方从容走出的依旧穿修女服的尔莎，后跟桃乐丝与娜塔莉。头顶黑绸尖顶的软帽随她们动时的动作, 一下一下的抖动，带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俏皮。
“异端者。”
在看见了她们三人之后，一直都静默不发一言的、美丽而又圣洁的生物终于出声。
声音里面不含爱憎，不辨悲喜，仿佛一杆永远都不会出问题的机器，一板一眼的要去完成既定好的任务。
尔莎却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将双手朝这一位天使递了过去：“我大概明白您前来的目的。直接带走我就好，这一座城镇里面其他的居，全部都与魔女、与我们所追寻的真理无关。”
“还请不要牵扯到他们。”
尔莎，这一代魔女的【养育者】。
她将会如同母亲一样，温柔且平等的照顾每一位在真理的路上孜孜不倦的探寻和前的孩子，尽自己所能，为他们绝所有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够不被外物所侵扰的、全心的投入，在追寻真理的路上尽可能的走的远。
天使苍青色的眼眸里面倒映魔女的影。倒映对方的容，还有纤细却挺直、腰杆与脊梁半点都不曾弯曲的姿。
他最后缓缓的点头，算应允了尔莎的要求。
“除了魔女，还带走了孩子。”
黎川很快的便发现了这一点。
他心有疑虑：“孩子，为什偏偏孩子……啊。”
在电光火石之间，黎川突然明白了教会——或者说，一位云宫之上的天使之王，究竟都在想些什。
仅仅只杀掉些魔女，这不够的。历上，教会不没有大举出动，将魔女全部剿灭，但也不过能够维系短短几十年而已。
他们就像草，弱小却柔韧。或许一时之间看起来像被清除了，然而只要时机足够，便可以新连绵不绝的生起来，顽强到令人侧目的生命力。
，便在一开始就将所有的契机都掐灭吧。
剿灭掉魔女，没有【养育者】输送新鲜血液，没有【藏人】将些数代以来积累的知识乘坐方舟送往下一个时代。
掐灭孩子们的信念，让他们自此再也不敢去触碰真理，让一切都枯灭终结。
用凶残血腥的手段去暴力压制，只能起到一时的效用，却不能够达到永远。
与其杀人，不如诛心。
“萨利。”黎川问被自己改了核心、自此奉他为主的天使，“你们会把魔女和孩子们带去哪里，做这一场死刑的宣判？”
“如果以往，应该【塔】。”萨利回答，“但【塔】崩毁了……所以我猜，应该塞缪尔大教堂。”
“如果说【塔】地面上最接近王的地方，塞缪尔大教堂，就王在云宫当中只要一低头，就能够直接看到的地方。”
最好的舞台。
****
塞缪尔大教堂。
曾经规模最宏大的教堂，甚至一度教会的总部。即便日后，教会因为选择了将总教堂迁址，换去加繁华的赛城，塞缪尔大教堂也依旧数一数二的大型教堂，在整个教会当中都拥有举足轻的地位。
而今天，在这里早就已经架好了柴堆、立好了刑柱，聚集好了众，只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
有破空声响由远及近，从天而降的一群穿白袍、后生有洁白宽大羽翼的天使，周尽高天悯人的圣洁。
为首的天使伸出手来，他的掌心上出现了一团光。他将这一团光抛了出去，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一群被绑缚起来的魔女，以及不知所措哇哇大哭的孩子们。
“辛苦您了，神使大人。”
立刻就有教会的人上前来，将魔女们接手。
“【太阳魔女】娜塔莉，【死亡魔女】桃乐丝，【育者】尔莎……”
塞缪尔大教堂的负责人搓手。
一堆魔女里面有有姓的都这多，这简直就从天而降的业绩。
自己需要做什，他早就已经被告知，只要当世人的面揭露这些魔女的罪恶径，再让他们看见魔女被抓住后的凄惨下场，想必任何人都会心甘情愿的踏入主的教堂当中跪下，虔心的祷告并祈求主的垂怜！
这一位红衣大主教像已经看见了样的一副场景，眼神都变的火热了起来。
他扬了扬手，发布下去命令。圣骑士们涌了上来，将被一并带来的孩童们推搡到一旁，而不顾他们尖声的哭喊。
一部分魔女被关押，而另外一部分足够有有姓的、为大众所熟知的则被推上了刑架。
“老师、老师！”
孩子们哇哇大哭。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突然被从家带到这里来，不明白为什些穿铠甲的大哥哥们要用//枪指他们。
也不明白，为什往日里面会做好吃的饼干分他们吃、会在日头正好的午后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写文断字的修女姐姐如今正被五花大绑，要推上泼了油的柴堆。
小小的孩子们隐约意识到什极为不得了的、不好的事情；但因为他们实在太小了，所以这预感朦朦胧胧，连这些孩子们自己都不知其为何而产生。
魔女们已经在被用铁链拴在木桩上，双手反剪在后。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命运，她们看上去并不以为意，反而这些孩子们揪心的哭声要为让人在意一些。
“好啦，别哭。”
尔莎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她的真的非常好看，枝头的白玉兰，夜深的昙花开，自有一种优雅和美好。
“老师们只不过要在追寻真理的路上先走一步而已。等到老师离开之后，你们就大孩子了——大孩子可不能够还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哦。”
“老师、老师……”
这些孩子们还不懂什叫做离别、什又死亡，他们只知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而必然不会什如童话当中的一般美好梦幻的结局。
“听我说。”
柴禾被引燃，在黑暗的苍穹下燃烧起最绚丽的火焰，鼓鼓的直往天空窜。桃乐丝的的裙摆被火舌舔舐，她一头及小腿的秀发被火焰灼烧的焦糊和卷曲。
然而即便如此，在火焰当中的她看上去却带上了一种惊人的神圣感，甚至比一旁的些天使们还要来的加的……像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还记得老师们都要教过你们什吗？”
她或许并不需要来自于任何人的回答，这个拥有无比庞大而又富裕的知识的魔女只想要将样的话说出来。
不仅仅说这些孩子们听，甚至要说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教会的刽子手也好，还些麻木的被带来观看处死魔女的盛典的平也好、甚至些一直注视这边的天使、乃至于高天之上不知否在望这边的神明听——
“知识黄金，比面包还要来的加宝贵的东。或许今天你看到，我们被截断于此，但并不意味知识的传承便在此终结。”
娜塔莉接过了她的话：“这知识会随时间的河一起，流向遥远的未来。只要【人类】这一物种不灭，【知识】则必将永存。”
“教会可以一手遮天，但终有一日，时间将会证明一切。”
“世界不方的而圆的，雷霆雨露都并非神明的馈赠。我已经将太阳握在了手中，一片天空也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以，孩子们——”
“去学习，去探索，去在真理的路上前吧。”
魔女们了起来。
“会有样的一天——”
“我等人类，也足以同神明比肩！”
“荒谬、荒谬！”
红衣的大主教尖声叫起来，他意识到不能够再让这些魔女们继续说下去。
太可怕了，大主教想，魔女果然魔女，拥有这等影响蛊惑人心的力量。哪怕束缚住了她们的动作，也依旧可以用语言去怂恿鼓动。
“杀了她们！”
不能让她们……再说多的东了！
与他的无能狂怒形成鲜明对比的，则魔女们面上即便面临死亡，也依旧镇定的容。
容像拥有极为奇异的力量，让看见的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抚……并生出某种难以用言语表述的震慑和感触。
桃乐丝仰起头来，注视头顶的星空。少女通过传承所得到的知识能够清楚的辨别出夜晚的星图，能够看到北斗耀耀，星宿燃燃。
她于大了起来。
“我陷果壳之中。”
“仍自以为无限宇宙之王。”
***
让一个人闭上嘴巴，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死亡。
几乎在这位大主教下令的同时，一旁些原就在待命的圣骑士们立刻就抬起手中握的//枪，随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朝火光当中，些原便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魔女们捅了过去。
——这与原所计划的、当所有人的面将这些胆大包天的、擅自的违逆主的意愿、走上样一条大逆不的路的魔女们活生生烧死的打算显然有所出入，但大主教真的顾不了多了。
因为这些可恶的魔女们必然从恶魔里得到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即便只用言语，大主教都能够观察到，有不少人显然都因为一番话而有所触动。
而原打算让他们将一切都好好记住的些孩子们——无疑也好好的记住了一些什，只记住的内容，恐怕与教会希望他们记住的东相悖。
这些可恶的、狡诈的魔女们！
大主教深知，不能够继续放任这样的为了，否则的话，今日的这一番举动岂不就成为了完全的话了吗？哪怕正在注视这里的神主，想来也定然会生气的。
怀有这样的一种惶恐，这位大主教几乎飞快的就做出了决定。
“住手！”
有声音从极为遥远的某个方向传来，带冰冷的恼怒。
一切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无论猎猎的火焰还刮过的晚风，又或者闪烁寒光的枪尖，都全部被按下了终止符，再不得寸进分毫。
有几把黑色的匕首从远处飞射而来，“铛铛”几声，无比强势的打落了枪尖，不让其真的有机会和可能洞穿少女的躯。
然而，虽然前几枚匕首都百发百中，却偏偏在最后一枚上出了差错。从九天之外、云层的最上端，有一白色的雷光劈了下来，击飞了匕首，也撕裂开原静止缄默的世界。
一切新开始运转，于唯一没有能够被击开的//枪，自然轻而易举的撕裂开了粉发少女的腹部，用并不温柔的方式带来死亡。
黑色的羽翼扇动，掀起的狂风压灭了火焰。黎川想要冲去桃乐丝的边止住她的伤势——起死回生对于掌握死亡法则的尊主来说并非难事，遑论一点小小的治愈的手段。
然而却有雷光从天而降，挡在了黎川的面前。
“……梅塔利恩！不要妨碍我！”
青年面上冷淡的面具终于破碎了，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的愤愤。他仰起头来，注视头顶的一片天空，从喉间溢出了冰冷的咆哮。
雷光却并没有要就此散去的意思。正好相反，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种可怖的威能，压迫的他们根没有办法直起来，只能够匍匐下自己的形，摆出最为谦卑和恭敬的姿态。
有过分耀眼夺目了的白光从天而降，横挡在黎川的面前。待到白光散去之后，站在原地的肋生十二翼的天使之王，此世唯一的神主，眉间绘金色的神纹。
“谢轻侯！”
梅塔利恩厉声呵斥。
“真正做出了妨碍举动的人，分明你对！”
他的眼睛里面闪烁冰冷的光：“今日吾在此，必要灭绝魔女一脉！”
所以会无论如何都要求桃乐丝的死亡。失去了传承的魔女不足为据，知识的体系要新建立，便又千年万年的时光。
……只漏算了，横空杀出来的谢轻侯！
梅塔利恩不能够理解谢轻侯的举措，他淡漠的眉眼间也为此而染上了疑惑：“你为什要这样做？”
“些可人类！我等据守诸天，纵横万界，已经不知过去多少个纪元；天碑不仁，但我等也必不能够让天碑如愿！”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允许人类生存在吾的世界当中，吾已经足够仁慈！他们就不应该再去奢求一些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了！”
“就做这牧场当中无知无觉的羔羊，又有什不好？”
“吾自会仁慈的主人。”
梅塔利恩显然认为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黎川看上去根不听他的规劝，只把这一切都当做耳旁风——他依旧没有放弃要越过去梅塔利恩的打算，只想冲去桃乐丝的边取走对方的死亡。
至少，个女孩不应该死在这里。
黎川还记得与对方短短的相处，记得少女灿若繁星的眼睛。
她的未来不应该现在就终止，一如些知识不应该在这个时刻被掐灭。
“谢轻侯！你当真冥顽不灵！”梅塔利恩终于对他失去了商谈的耐心，手中剑悄然浮现，其上有冰冷的光芒吞吐，明灭不定，“还说，你站在【新纪】一边的？！”
“你要背叛我们吗！不要忘了你因何而诞生的！”
黎川劈开了迎面朝自己袭来的剑光。
梅塔利恩的纠缠令他烦躁，而对方些语焉不详意味不明的话让黎川心头火起。
【就接受我。】
久违的、只在他刚刚穿越的时候出现过，引导他得到了“谢轻侯”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的声音幽然响起。
【第一次，你接受了力量与字。】
【第二次，便来容纳这份与过往、还有些无论愿或不愿，都已经加诸于上的责任吧！】
个声音大起来。
黎川的眼底，银色的花纹不断的扭曲变幻、攀爬蔓延，几乎要占据了一整只瞳孔。
冰冷的死亡气息笼罩环绕在侧，似拱卫的王座。
他开口，和个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宣告——去彻底的拿回和融合些应该属于他的力量。
“为何而诞生？——我只为了自己，而存在于此！”
有黑色的羽翼在他的后舒展，其上勾画银色的符文，似能遮天蔽日。
“我赞颂生者、呼唤死者，燃烧日月、祭奠死亡！”
“披上告死的羽衣，自此我即为神明！”
***
天碑第一位。
【告死鸦】
谢轻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