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水涵光。

*

但是在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先于自己的名字之前，记住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妖孽。

是的，妖孽。

*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以至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都以为这个是他的名字。

因为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朝他唤着这个名字，无一例外地用同一种表情。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表情，叫厌恶。

可是他最开始不知道，别人对他什么脸色，他也就回过去同样的脸色。别无二致。

久而久之，他也就只会这么一种表情。

*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发色和别人不同，他知道他的瞳色也和别人不同。

这个世界上，就他一个人，白发赤瞳。

*

他没有父母，或者说父母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听说当年一生下他，父母就直接抛弃了他。

所以在他看来，父母这两个字只不过就是两个字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

一个男人收养了他。

这个彻底改变他命运的男人，叫慕容玄瑟。

*

他知道慕容玄瑟只是对他的奇特体质感兴趣，知道他只是把他看成是一个稀少的物品而已，就像他新发现的一柄利剑一套武功秘笈。

他说他这种相貌应该是得了一种怪病，导致异于常人的外貌，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而且应该活不多长时间。

*

无所谓。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早点或晚点离开又有什么区别？

*

所以他把他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屋子里，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可惜就是没有一样。

没有阳光。

*

屋子的窗户都用厚厚的窗帘捂得严严实实，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他每日每日都需要在慕容玄瑟的吩咐下试吃各种的毒，其实也是不分白天还是黑夜。

*

无所谓，就算阳光存在，也终究会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无所谓，就算慕容玄瑟告诉他，他的血已经有剧毒，而且拿他的血毒死了偶然飞进来的小鸟，他也没有半滴眼泪。

*

他只会羡慕它比他先走一步，比他先解脱。

*

他就是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

*

“你有什么愿望呢？”

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轻声软语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头一次愣住了。

不仅因为她的这个问题，还因为她可以直视他的双眼。

*

从来没有人能如此无惧地盯着他的双眼看，如此的专注。

从来没有。

*

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黑色眼眸，漂亮得让他不禁率先别开自己的眼睛。

“愿望？这是什么词？”

*

她可能看得出他的疑惑，甜甜地笑着说道，

“愿望就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而现在却得不到的。”

*

“是吗？愿望……大概就是想有天能站在阳光下吧……听说那里很温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

“……你真可怜。”

他也听到她的声音如此说道。

*

呵呵，可怜吗？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为何她会用那种像是在看小动物的眼神在看他？

*

“不用怕，以后我永远在你身边。”

他听到她用诚恳的声音这样说道。

*

永远有多远？永远只不过是个在人们许诺时最常用的谎言。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这样反反覆覆的欺骗自己，才能勉强地活下去。

只是，这个道理他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的名字，叫慕容云霓。

*

她说，他的名字很好听。

她说，他们一个是光一个是光晕下的云霓。

她说，他们是朋友。

*

她教会他如何微笑，她教会他其他应该学到的东西。

她说，他很漂亮。

*

她喜欢摸着他的长发，说好像摸到了天边的云彩一般。

她说，她喜欢他的头发。

*

其实她不知道，他喜欢她的容貌和头发胜过她喜欢他的千百倍。

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如果他能有她那般的黑发黑瞳，他是不是也会像她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阳光下？

*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纯净，纯净得让他越来越不敢直视。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得让他越来越想缩进黑暗中。

*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划伤的伤口差点要了她的命，他才知道他自己确实和普通人的区别。

*

你只适合生存在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人不怕你的毒血，不过，这个是不可能的！

慕容玄瑟的话等于宣判了他的一生。

*

而自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说他是光的女孩。

她走了，也带走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

他于是断了这个念头，永远躲在角落里。

没错，他说的没错。

但是，她说的却错了。

*

对他来说，

愿望不是想得到而现在得不到的东西。

而是想得到，而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有一个女孩儿站在众人面前斩钉截铁地说他的血没有毒。

*

她喜欢叫他水水，说他的头发像水波一样柔软。

他喜欢叫她小舞，因为她总是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忽然间飞入他的世界，

然后又忽然间毫无预警的飞走。

*

是她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他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

但是，他的愿望变了。

*

小舞，这一生，我只向你伸一次手，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

如果他拥有正常的外貌，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她的手握住，把她拥在怀里？

如果他拥有健康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对她说我喜欢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如果他不被人称为妖孽，是不是就可以郑重其事地向她伸出手，而并不是话说出之后用其他借口遮掩？

*

他闭了闭双目，而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面前忽然多出来的一只手。

*

这是一只洁白丰盈的手，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就是温暖无比，掌心向上地对着他。

她掌心上的手纹都清晰可见，在月色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一股令人想哭的魔力。

*

他听见她大声地说道，

*

水水，你上次曾经说过，一生只向我伸一次手。

上次我们错过了。

如果你不再伸手，那这次就换我伸，你只要握住我伸出的手就好。

*

他笑了，也许，对于他来说，愿望有可能也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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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又到了，送上水水的番外给大家~~~~~

期望大家都能和这辈子喜欢的人在一起，千万不要错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