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麦斯卡林惊愕不已：“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种野蛮任性的女生，你喜欢她什么啊？”

“我就喜欢她的野蛮，如何？”安瑟伦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麦斯卡林一怔，踌躇道：“唔……暂时没有吧，在我看来，学园生活让这些女生的视野变得太狭隘了，她们的兴趣爱好，讨论的话题，都让我感觉索然无味。”

“我不明白。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你一定有喜欢的女生，只是你没有自觉罢了。你心目中的好女孩是如何的？”

“嗯……不知道，也许我要亲眼看见她的时候才能明白吧。她的样子会如何，她的衣着会如何，她的谈吐又会如何，这一切都是未知的，我很难去想象，也不热衷与想象这些男女之情……大概就是这样。”

安瑟伦听罢无语，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无声地并肩行穿过校园的狭长林道。

“冒昧地问你一句，既然你喜欢莉莉安，是不是会不自觉地去偏袒莉莉安呢？”

“也许吧。”

“如果她就是我要寻找的凶手呢？”

“她不可能是的。”

“这大概就是我所说的「偏袒」了……我不希望你带着这样的情绪去整理记录。”

“我自有分寸。”

“是吗？但我认为现在的你已经失去分寸了。”

“我不想和你聊这个。”

“好吧……我需要你，你对我很重要……你知道，我因此而会对你有所苛责。”

“我不介意，只要不涉及莉莉安。”

“哈……该怎么说你好……”

安瑟伦突然停下了脚步，麦斯卡林困惑地回头看他。

他站在原地说道：“其实我始终想不明白，出现了非正常死亡事件之后，为什么学园不去调查真凶，反而第一时间下达禁言令，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安瑟伦，你的想法太天真了。燕野印学园归根结底只对乌鲁贝大教堂负责，教会的需求高于一切。我们是教会的一群羊，学园是牧羊人，身为牧生的我只是领头羊而已。你要明白，牧羊人是不会在乎群羊的想法的，他们只负责印迹的知识塞进我们的脑子里。”

“麦斯卡林……你的思想太偏激了。”

“偏激？你自己思考一下，学园里进行的一切教学内容，全部都是围绕着这种名为「印迹」的古语言。安治圣典记载，印迹就是唯一的真神，孕育光之圣父拜伍道尔伦赐予侍奉祂的仆从的伟大箴言，用以牧治和顺化莽荒的奥穆尼亚大陆的奇迹，是教会的知识财产，教会的机构培育的学生，自然也只是教会财产的一部分。印迹可以写在任何物体上，并产生效用，这是天机秘术，是神赋的奇迹工艺；事实上，学园宁愿杀死学子，也绝不愿奇迹工艺流传在外，到头来我们都只是教会的财产而已。”

“财产……麦斯卡林，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措辞，我甚至不喜欢你说的每一个字。”

“是吗，你不喜欢？但你的喜好不影响任何事实。学园要的不是公平公正，虽然纸面和口头上宣称如此，实际上一切的行动都唯教会的利益是瞻。这里的全体学员，只不过是教会的隶属财产。”

“一派胡言，麦斯卡林，你说的都是歪理邪说。学园是圣父恩泽世人的花圃，阿奇伯德教父和教士们将无父无母的我培育成人，教授我知识与哲理，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传承光泽世人的职责，接替他们的精神火炬，这一切的光荣使命及传统，绝不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就能损毁半分。我看错人了，麦斯卡林，你就是一个自我意识过剩，不折不扣的自利小人。”

“是吗，你真的这么想吗？”

“没错，这就是现在我对你的想法。我不喜欢你，即便你是被誉为学员榜样的牧生，对我们这些寻常学生有牧治之权。但是你连赐予你权力地位的学园都不懂得感恩，这样的人，我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你相处。”

安瑟伦以麦斯卡林从没见过的冰冷表情，僵硬地驳斥着，尔后他从书袋里抽出了一沓文档：“这是你要的失踪记录，我答应过你的，但这也是你我之间最后的交情了。”

麦斯卡林心情复杂地接过了记录，看着安瑟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没有向往常那样，跑上去搭着安瑟伦的肩膀，嬉笑地得到他的谅解。

“他也不能一下子能接受我的想法啊。”麦斯卡林苦笑着对自己说：“毕竟从小到大，在学园里过了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又有谁愿意去打破呢。”

麦斯卡林心里苦闷，掉头转向校园深处走去，脑子充满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和忧虑。正烦躁时，忽然听到一股从附近飘来的、若隐若现的呻吟声音。

时麦斯卡林已踏入到学园的僻远地带，一条甬道连着前方的杂木林，两边乱草丛生，虫叫蛙鸣，夜色正浓。那呻吟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溺水之人在浮沉不定时的微弱呼救，透着哀求和苦楚，而且极像是娇弱女子发出的。

麦斯卡林一下子警惕起来，放慢了脚步，竖耳倾听。空气丝丝地流动，夹杂在各种鸟虫求偶的噪音中，那微弱的呻吟，宛如波澜中的一片浮萍。他静心凝神，屏住了呼吸，才捕捉到这气游若丝的求救声音。循着声音穿过了草丛，来到杂木林边时，忽地飘来的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道几乎把凝神搜寻的他给呛到了。

“是谁？！”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从林中传来。麦斯卡林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名学生，半蹲在灌木丛中；在那学生身下，有一名躺在泥地上，奄奄一息的女生，其上衣被拉扯着，半身裸露在月光之下。

“你在干什么？！”麦斯卡林看那女生已神智不清，不禁怒吼道：“禽兽！你做了什么？！”

那个身影浑身一颤，回头一望，见是牧生麦斯卡林，竟吓得面色全无，随机起身，做出想要逃遁的样子。借着月色，麦斯卡林看到他的半脸，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字，只大吼道：“我看到你的脸了！你跑不掉的！你化成灰我都会记得你的！”一边吼一边拔腿起追，根据距离预计能速战速决，将其就地制服。

殊不知对方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身正向面对麦斯卡林，黑夜中，他的瞳孔里透露着癫狂的光芒：“我没有逃的必要！你是麦斯卡林，我知道你是谁，你已经死定啦！麦斯卡林，哈哈哈！想抓我，英雄救美？做你美梦吧！！”

麦斯卡林大吃一惊，脑海里旋即浮起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脱口而出：“是你！凡德林——”

话音未落，凡德林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了，如同他不曾来到过这里般，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与此同时，麦斯卡林的舌头如同触电般发出一阵绞痛，几乎令他窒息过去。

麦斯卡林费了好一阵子，意识才缓解过来，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瞬间，「禁言」会蓦然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唯一知道的是，凡德林和麦斯卡林这两个名字，在那一瞬间已被列在沉默的黑名单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