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莎，明明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你吧？我是为了救你才决心要这么干的，怎么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人了呢？”

伦恩惊讶地说。

“因为梅丽莎是恶魔哦。”女仆在伦恩的耳边轻声道，“集合人类的恶念、欲念、贪念，所诞生的黑暗精灵。和魔鬼一样，恶魔从诞生一开始就注定被人类视为邪恶的存在，站在人类道德的对立面。”

“这样的话，站在人类的角度看，主人帮助恶魔的行为，说是罪大恶极也不过分吧？”梅丽莎说。

“恶魔？”伦恩有点无法理解梅丽莎用“邪恶”和“暴虐”生造出来的这个陌生词语。“不明白，听起来像是魔鬼。”

“魔鬼是人堕落的产物，因而也多半以教唆人为恶作为乐趣。”梅丽莎说，“然而恶魔却是不同的。我们沐浴着冥河而生，是大源所钟爱的魔法生物，是万物众灵中暴虐残酷一面的展现。我们将澄澈美丽的善魂作为食物以压制内心的残酷，又在地上掀起混乱，教众生都刀兵相向,用鲜血和牺牲抚平心中的暴虐。”

“就算你用一副教典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也还是不明白啊，梅丽莎。我相信不光是我，这个世上也没有谁听说过恶魔的名号。”

“因为据梅丽莎所知，梅丽莎是世上第一位诞生的恶魔，也是唯一的一位恶魔。所以主人没有听说过恶魔的名号是很正常的。”

“……既然你坚持这么说，梅丽莎，你又是怎么知道关于恶魔的事情的？你不是已经忘记过去了吗？”

“这些东西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梅丽莎心中的，主人。”

梅丽莎认真地说。

“你该不会是被加布里尔那个老头植入了什么心灵暗示了吧？”伦恩无奈地说。

尽管他很想知道梅丽莎死后复活的前因后果，但并不代表着他想听这种蹩脚的神话故事。

因为按照教典的观点，“神”和法师口中的“大源”其实是一个概念，是万物死后自然归去的地方。祂对万物众生没有偏爱，因而也绝不会去主动创造任何生物。几万几千年来，祂都安静地待在无序的冥界中，静默地俯瞰着众灵生活的地上界，无悲无喜，无爱无欲，一心只维持着两界之间的循环。

可按梅丽莎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神主动创造了恶魔这种生物，这怎么可能呢？

“主人不相信梅丽莎么？”女仆面无表情地问。

伦恩莫名地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不快的情绪，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我当然愿意相信梅丽莎。如果你是对的，那么梅丽莎你毫无疑问就是我眼中最善良的恶魔。可是既然如此，一直以来我眼中所见的你，那个连地上的虫子都不愿意主动地去伤害的你，又怎么能说服我，让我相信你是你口中暴虐残酷的恶魔呢？”

“再说了，你劝告我的意义，难道不是出于不想让我遭受危险的目的么？这似乎和你自称的暴虐、残酷搭不上边吧！”

伦恩凝视着梅丽莎黑色的双眸如此说，让后者的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开，思绪略微混乱起来：

“……好像是这样。梅丽莎……本应该是更加残酷的怪物才对。”

女仆呐呐地说着，清冷的面庞上，一时有些无助和茫然：

“是……因为主人的原因吗？因为一直以来都垂涎着主人的灵魂，不知不觉间梅丽莎也开始有人性…有感情…”

“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好呢。”伦恩打断她，"要是恶魔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把澄澈美丽的善魂当做食物，那我这食物也一定是隔夜变质了的那一种。"

“才不是，主人的灵魂在梅丽莎的眼中……”

“我的灵魂既不澄澈，也不美丽。如果不是遇到你，梅丽莎，我想我和我那几个哥哥不会有任何区别。”

伦恩抚摸着梅丽莎的脸说：“或许是像道恩一样，以折磨身边的女仆男仆为乐，又或许是像沃尔夫一样，整天琢磨些阴谋诡计陷害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也对呢…”伦恩说着，脸上露出自嘲的微笑：“我们魏尔德的王室子弟们，不做这些，又能做什么呢？难道我们真的本性如此吗？”

“梅丽莎啊，梅丽莎，如果没有遇到你，现在的我，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模样哦？”

“因为有你在，即使是在逃亡，我也一样感到安心快乐。你知道吗，这阵子跟你一起，我有时候睡醒过来，看着你的脸会忍不住想，或许老师的仇不报也没关系吧？我们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即使老师活着，也一定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

“真的那样做了，对于主人来说，是不会觉得快乐的。而且，梅丽莎或许，没有办法过上平静的生活。”

女仆怅然若失地说。

伦恩不忍心看她迷茫的模样，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道：

“梅丽莎，就算你本该是一个残酷的怪物，现在你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本能，有着属于自己的感情和喜好。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不是么？”

“梅丽莎，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伦恩。”

“那么，伦恩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梅丽莎。如果有人打着消灭邪恶的旗号来伤害你，我就杀了那个自命正义的人。”伦恩认真地说。

“……噗呲。主人，明明什么都做不到。”

明明少年人严肃的承诺，梅丽莎却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你竟然笑了耶，梅丽莎？”

伦恩难以置信地说着，伸手去摸女仆丰润的嘴唇。

“梅丽莎会笑，是很奇怪的事吗？”梅丽莎不满地问。

“因为你以前不是，只会这样……”伦恩说着，嘴角微扯，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来，道：“这样嘲讽淡然地微笑么？”

伦恩脸色微红地说着，让女仆笑得更大声了。她的声音低沉悦耳，在房间里悠悠回荡。

“哼，你就尽情地笑我吧，梅丽莎。”伦恩说，“但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拥有保护所爱之人的力量！像雷蒙德老师死在我面前这种悲剧，我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这样啊。那梅丽莎就期待着哦。”女仆笑着轻吻了一下小王子的额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只是……”

“只是？”

“来重新做个约定吧，伦恩。”

“什么约定？”

“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直到伦恩死亡之前，梅丽莎都会一直当你的女仆。然而，倘若伦恩死去之前，仍然没有保护好梅丽莎的力量，那么梅丽莎就会离开伦恩，并且在离开之前，把伦恩吃掉。”

“这算什么离开我啊。”伦恩震惊地说，“这明明是把我装在肚子里一起带走吧？你们恶魔表达喜爱的方式这么特别吗？”

“立约吗？”梅丽莎黑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伦恩，问道。

“那是当然。”

“呵呵…”

梅丽莎轻声笑了起来，忽然一口吻住了伦恩。

伦恩震撼地瞪大双眼，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这莫非就是那些女仆说的，亲……亲吻么？”

我们的小王子脑袋晕乎乎地如此想着，任由梅丽莎那柔腻的舌头携带着不详的魔力进入，在舌头的最深处刻下了一个小巧的魔法阵。

“如此…誓约成立。”

最终，伦恩听到，女仆用醉人的语气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