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中林村就被一波接一波的激烈狗吠给彻底惊醒，而带动狗吠的却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妇女，也是中林村有名的泼妇，张浩天的母亲，张远的堂婶，张发玉的妻子齐环英。

张发玉是张继承的堂哥，也就是张老汉大哥的儿子。

张发玉年轻时，和父亲一起到西藏淘金，临回家时，由藏区带回一尊金佛。因为张发玉父亲信佛，回家后就一直供奉。自此，张发玉家开始发迹，家里一切事情都出了奇的顺利，于是，他们就更加笃定是这尊金佛是有灵性的。

直到1976年，张发玉父亲身染重疾，一病不起，看遍了所有医生，吃遍了能求到的一切土方子，为此也花光了家里前些年所有的积蓄，可张发玉父亲的病还是没能治好，最后病死在家里。父亲死后，张发玉做啥都不顺，家里的牛羊也是动不动就病死或者吃东西涨死，最离奇的是张浩天三岁的女儿也没能逃过恶运。至此，他们才觉得自家请回来的是瘟神，张发玉开始信奉当地的道教，决定把金佛送回原处，于是，他请了当地几个有名的阴阳做了一场法事，把佛像包好送还给了当初送给父亲的那户牧民家里。

然而，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佛像是送回去了，可他家里的离奇事却并未因此而终止。张发玉就开始虔诚信道，每日都去中林村那座庙宇里祭拜，日子一天天好转起来，张浩天生了个儿子，一直没有问题，就是有些笨，如今，张发玉家里人丁兴旺，两个儿子浩天和浩云也都有了各自的儿女，一家人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张远站在门口，听大婶叫骂，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齐环英养了一群鸡，可是，今天早上她却发现少了一只，还是这群鸡里最肥硕的大公鸡，于是，她就怀疑是有人见她家鸡长的肥就给偷偷吃掉了。

齐环英指桑骂槐，足足骂了一早上，而且，什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等等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谁劝都不好使。

这种事，张继承作为一村之长有义务去处理，可是，面对这个强悍粗暴，尖酸刻薄的大嫂，他却望而生畏，因为他们两家关系并不好，所以，他一直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就在这时，侄子张浩清来找他。

“叔，大婶这样下去可不好，现在你和我都是村上的干部，大婶还是咱们自己人，叫她这样骂下去影响可不好，你看，我们是不是去劝劝”张世清站在张继承家门口，对张继承说道。

“我也正考虑呢，可是这个人得理不饶人，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就怕……”

“这我们都清楚，可总得试一下，要不打电话把刘三叔也叫上，咱们一起去她得给个面子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村里最有权利的人去了，不怕她不听，你赶紧打电话”

张继承、张浩清、刘三顺三人先后脚走进张发玉家大门，此时，家里只有张发玉和妻子齐环英，和他们一起住的小儿子张浩云出去打工了，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去了娘家。

“你们怎么来了，赶紧到屋里坐”张发玉放下手里正在忙活的事，引着他们进了里屋。

“大哥，你也不管管嫂子，让她这样骂来骂去的，让别人听见了怎么想？”张继承没好气地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我的话她能听进去就怪了”张发玉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大伯，我们来呢，就是这个事儿，大婶专挑难听的骂，还指桑骂槐，这不把人都得罪了”张浩清也搭茬说道。

“你们等着，我去叫她，你们跟她说，我说也说不清”

不大一会儿，齐环英黑着脸气喘吁吁的走进里屋，看到张继承三人，气冲冲地说：“你们来干啥？”

张继承和张浩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不知所措，只得愣在那里。他俩本就对这个女人心存芥蒂，特别是看到她此时剑拔弩张，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更让他俩感到畏惧。

“大嫂啊，我们这次来是劝你，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要再骂了，多难看啊”刘三顺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让别人给偷吃了，换作是你你能就这么算了吗？”

“那也不一定是人偷了，说不定是被鹰抓走了呢”

“要是鹰抓走了能不留下一点痕迹？连根鸡毛都没找见，只有人才能做的出来这种事情，你们不帮我找凶手，却叫我算了，这不是纵容罪犯吗？这是什么道理？”

“没那么严重，什么罪犯不罪犯的，你这样嘴上不留德，乡里乡亲的，以后你还在不在这里生活了？”张继承有些听不下去了，呵斥道。

“你……你怎么帮着外人？”

“谁是外人？你知道是谁偷的？一口一个断子绝孙，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你就是个泼妇”

“张继承，你想干什么？我……我跟你拼了……”齐环英说着朝张继承扑了过来，被张浩清和刘三顺拦住。

“泼妇，就是个泼妇……”张继承嘴里骂着出了门。

齐环英不依不饶，也相跟着走出大门，这时，大儿媳神色慌张的抱着两岁的女儿准备去娘家，看到婆婆和张继承几个人，也不打招呼，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他们也没在意。

等张继承他们都走远后，齐环英怀疑地看着走到南山半山腰上的大儿媳。因为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儿，所以三年前他们就分了家，大儿子张浩天家就在他们家隔壁，还共用一堵墙。

她悄悄地走到大儿子张浩天家院子里。一股鸡毛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齐环英寻着焦味儿找到了源头，正是大儿媳家的炕洞。她用长把铁掀掏了掏，果真掏出了烧焦的公鸡。

齐环英看着鸡，陷入沉思。她把矛头都指向了心里那个人，万万想不到罪魁祸首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媳。如果她骂人的那些话都应验的话，岂不是在自己骂自己嘛。

齐环英看着被烧熟的公鸡，既羞又愤，她把公鸡拿在手里，跑到门口，对着快翻过山的儿媳大喊：“做错事了就想跑，你给我回来，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

儿媳知道事情败露，就算躲出去也不是办法，就又折返回来了。

齐环英把鸡拿到儿媳眼前，用她尖锐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我叫你吃……”她抓住儿媳的头发，使劲拽。

儿媳也不依不饶，“谁叫你去我家的？还乱翻东西……”

她们婆媳二人扭打在一起，儿媳挖破了齐环英的脸，齐环英薅下儿媳一把头发。村里很多人跑过来拉架，最终将她们二人分开。

张继承、张浩清、刘三顺三人不得不再次回到张发玉家里，劝解齐环英婆媳二人，经过两个多小时齐环英婆媳二人才和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种丑事被揭穿，儿媳自然羞愧难当，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张浩清考虑到嫂子因为羞愧可能做出傻事，就打电话把张浩天叫了回来，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张远在家里待了三天，发现村子里人们的生活正在变好，许多人家开始翻修房屋，国家经济发展的福利惠及广大人民，先前堆积在众人脸上的阴云散开，变成了明媚灿烂的笑容。然而，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特定的人群，有些人注定了和贫困一起生长，这个时代的变化，和他们的关系不大，年龄是看得见的增长，然而生活却是一点点进步，所谓岁月不饶人，就是如此。爷爷，也日渐衰老，身体大不如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