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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089 二房内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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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本是宁国府那边的贾蓉邀了贾琏一道赏枫叶,不曾想竟遇到了贾琏不愿想起的王熙凤。

说起来,这贾蓉虽是宁国府的唯一继承人,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个原因,他的父亲,也就是贾珍极不喜欢他。贾蓉和贾琏虽然差了一辈儿,但是年纪相近,因都姓贾,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因着贾琏与贾珍平辈,再加上是贾赦亲子的缘故,贾蓉和贾琏一处时,大都不会被父亲训斥。于是,贾蓉愈发的和贾琏亲近了一些。

贾琏并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给贾蓉一个面子。而且,看着贾蓉对着贾珍比他对着自己父亲的时候还要惨,贾琏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也愿意帮衬一二。

所以,这次贾蓉约贾琏和几个朋友一起赏枫叶喝酒之事,贾琏也没有拒绝。横竖,他觉得自己也该好好的散散心了。

虽然年轻,但是酒喝多了,贾琏也还是觉得头疼得很,再加上这些酒肉朋友,贾琏也并不是很看重,中途便退了场,“真对不住,我觉得有些头疼,先到外面去透透气。”

贾蓉见状,忙起身,“我陪叔叔去罢。”

贾琏按住了他,“你在这里陪着大家才是正理儿,我只不过出去走走,有小厮跟着,并不需要人陪。”

中途离场,贾琏心中已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若是再把东主也给带走了,那他也太没眼色,没的弄得大家高高兴兴的来,却不能尽兴,甚至不欢而散。

贾蓉听惯了贾琏的命令,也不违逆,“叔叔别走远了才是,如此天气开始转凉,万一吹了风,侄儿不好向叔祖交代不说,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贾琏好笑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起来,贾蓉可是比他会说话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贾珍对这个儿子却并不会因此而好转半分。

正如贾蓉所说,这秋日下午的风,有点凉。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琏觉得清醒了许多。站在凉风中,任由晚风从他的脸颊吹过,举目望去,却发现那火红的枫叶林里竟站着一个身披米白色披风的女子。

贾琏并不是登徒子,是受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虽然不明白这里为何会出现一个单身女子,却也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于是,想也不想,转身便要退回去。

“二爷?!”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生生的止住了贾琏的脚步。且不说这个称呼如何,便是那个声音,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是谁。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这点子默契还是有的。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贾琏知道,这是王熙凤在靠近他的缘故。

“你怎么来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贾琏只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声音平淡,却微微带着一些颤音。可见,他的心并不像他的表情这样平静。

王熙凤停下了脚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哥哥嫌我坏了王家的名声,把我赶出来了。除了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王熙凤实在是自私得紧,她的哥哥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可是,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可以丝毫不犹豫的把兄长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琏的心果然颤抖了一下,不必说,他自然知道被休弃的女子很是艰难,但是他并不敢对打听王熙凤的下落,因为他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遗忘上。近半年的功夫,贾琏眼看着便要成功了,可是王熙凤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来了,又说了这些乱他心思的话,让他如何还能平静?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贾琏的声音有些沉重,一如他的心情。

对于王熙凤现在的处境,贾琏觉得自己也是要负一些责任的。

王熙凤心中大喜,身体因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我……我住在姑姑的庄子上。”

她本想说自己住在客栈,后来想起王氏的话,所以硬生生的给改了过来。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贾琏是打着给她些银子的主意,如今听到她有人照顾,不由得放下心来,自然也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贾琏沉重的心情微微轻松了一些,“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你一个女子在外,委实不安全。”

说罢,抬脚便要走。

王熙凤见贾琏要走,自是万分的着急,“你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你就这么恨我吗?”

贾琏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速度虽然放慢了一些,但是动作却没有停,“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姑娘。”

最后的一声“姑娘”深深地刺激了王熙凤,她也顾不得许多,快步疾奔到贾琏身前,张开两条臂膀拦住了贾琏的去路,双眸中含着泪水,看着贾琏的模样很是凄婉,“你怎的如此狠心?难道那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你竟全忘了吗?”

贾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王熙凤的样子,此时的她,穿着与披风同色系的小曲裾,脸色苍白,双眸中晶莹的泪水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头上只斜插着一支式样简单的银簪,直显得她楚楚动人得紧。

贾琏所熟悉的王熙凤是飞扬跋扈的,她从来都是穿金戴银,就如同这枫树林的枫叶一般,是火红火红、无比灿烂的。就算是生病的时候,也不会露出这么憔悴的模样。她的衣柜里,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素净的衣服。而且,出身大家族的他,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料子是极普通的,便是他家里的丫鬟都比这身略好些。

这样柔弱的王熙凤是贾琏所不熟悉的,所以,他的心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不得不说,王氏这个“哀兵政策”还是很有效果的。强烈的反差之下,贾琏实在没办法对王熙凤熟视无睹。

当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贾琏再去安慰、照顾王熙凤也是不现实的了,于是,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忘了。”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贾琏的目光有些闪躲。

王熙凤没想到贾琏怔愣了那么久,给出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忘了?如果你真的忘了,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贾琏的垂下眼眸,冷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你不要总这样咄咄逼人!身为女子,你该懂得何为柔顺!”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王熙凤慌忙承诺着,眼看着贾琏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贾琏的手,“你刚刚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没有忘,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贾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如今是王熙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肯轻易放手呢?女子的体力虽不如男子,但是真的拼尽了全力,两人也就僵持住了。

贾琏有些懊恼,太用力怕伤着了眼前人,不够用力却又挣脱不得,“经此一事,我希望你真的能改了。然后,找一个真心对你的好男人,就嫁了罢。”

王熙凤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琏,“你……你要我改嫁?”

贾琏顺势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了三五步,与王熙凤拉开了距离,然后,坦然的回视她,“你还年轻,若是真能改了,以后必定能找个极好的人家。”

看着贾琏的眼睛,王熙凤便知道贾琏并没有说客套话,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一时间,有些心凉,也有些慌乱,“以我现在的声誉,谁会要我?”

贾琏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但凡能听我一句劝,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王熙凤心里其实也很是悔恨,虽然贾琏的话刺伤了她的自尊心,但是她却没有假装不在乎的底气了,她只能想尽了办法的挽回贾琏,“这次,我是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贾琏点了点头,“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也要真的改了才好。”

王熙凤听了,心中大喜,上前想要拉住贾琏。

可是,贾琏连忙后退了几步,“你也别太忧心了,等这段时间过去,离开京城和金陵两地,你自然能找一个好人家,重新开始。至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正说着,贾琏身边的小厮昭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二爷,二爷……”

直到冲到了这个地方,他才发现王熙凤竟然也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贾琏并不是一个时时处处需要人伺候的,他想一个人静静的到枫叶林这边看看,便命昭儿守在外面。所以,昭儿并不知道王熙凤也在枫叶林内。

贾琏不由得有些尴尬,好像被人撞破了私情似的,主动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昭儿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对着贾琏恭恭敬敬的道:“家里那边传来消息,舅太太又来了,太太命您回去作陪。”

贾琏本就想走了,如今送上门的好借口,自然不会不用,也不跟王熙凤道别,只对着昭儿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回去罢!”

王熙凤看着贾琏,凄凉的唤了一声,“二爷!”

贾琏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二爷,就算不为我,你也好歹为大姐儿想想。我纵然有千般不是,也是大姐儿的亲生母亲啊。”楚楚,从来都是打败贾琏的最佳武器。

可是,这一次,贾琏却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这个你尽管放心,楚楚是我的女儿,不论我将来娶了哪家的女子,都绝计不会亏待了那孩子。”

“物质上充裕,感情上却空虚,这样的生活,真的对孩子好吗?”王熙凤再接再厉。

贾琏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又有些恼火,“就算真的不好,也是你之过。”

在王熙凤而言,贾琏发脾气不可怕,只要两个人有纠缠,就有希望,如果贾琏真的视她如无物,那才是真的完了,“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大姐儿是无辜的。你想娶别人,尽管娶。只要你每隔一段时间带大姐儿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以退为进,自然不是王熙凤这样的脑子能想出来的,都是出自王氏的手笔。想当年,王氏也曾用这样的手段哄了贾政一时,但是她实在自视太高,拥有得越多,就越高傲,最后让贾政感觉压力很大,慢慢的就离了心。否则的话,赵姨娘也不会在这么多年以后才出现。

贾琏双手紧了紧,突然回头,眼眸中带着怒火,“你说,你知道错了。可是,在我看来,你一点都没知错。到现在为止,你都唤女儿为‘大姐儿’。你从不曾唤她‘楚楚’,甚至不愿意唤她‘芙儿’。如此,你又怎么能说自己知错了?到现在,对我的父母,你还是这般态度,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王熙凤不由得怔住了,她不能否认,她的确是抵触那两个名字,所以,一直都不愿意改口。

“我……我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王熙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躲,声音弱弱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果然,贾琏嗤笑了一声,“还是那句话,你还是真的改了比较好,否则的话,就算将来改嫁了,只怕也难以改变命运……”

这话,说的就比较重了。说完之后,转过头来,再不看王熙凤一眼,抬脚便快步走开。

王熙凤见状,来不及细想什么,只拼命的追了过去,“二爷,二爷,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可是,贾琏哪里肯听,听到王熙凤追了过来,脚步愈发的快了。

“啊!”王熙凤“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时间非常狼狈。

贾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继续走着。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脚步已经微微的有些凌乱了。

王熙凤看贾琏半点反应也无,心里恼极了他的狠心,她如今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来求贾琏,可是贾琏竟然这么对她,把她的真心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这,真的让她很受伤。

“你总是说我错,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错吗?”王熙凤强忍着自己的眼泪,抬头看着贾琏的背影。

贾琏没有说话,依然不改离开的脚步。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王熙凤的心里如同烧了一把火一般,立刻爬起来,拔掉了头上的簪子,指着自己的脖子,“贾琏,你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贾琏果然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头,只见王熙凤用尖锐的银簪指着自己的白皙的脖子,一滴黄豆大小的血珠在银簪尖端绽放,鲜红鲜红的,很是刺眼。

王熙凤见贾琏表情有些松动,立刻再接再厉,“我知道,我有千般不是万般错,可是,我对你和女儿的心是真的。我真的不可以没有你们,不可以……”

这,已经是王熙凤最后一招了,如果再不奏效,她就真的是彻底的失败了,

看着王熙凤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贾琏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怜惜吗?自然是有的!但是,却并不仅仅是怜惜那么简单,更多的是疲惫。

是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地意识到,对着王熙凤,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因为,她总是会变着法的让他为难。可是,一个好的妻子,不该是这样的。或许,这才是他明明知道王熙凤想要挽回,却一直装糊涂的原因。就算王熙凤不在乎名分的跟着他,他也不想要了,实在是太累了。累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很想歇歇了。

“你问我,我有没有错。的确,我也有错。我错就错在,实在是太纵容你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不管你做错什么,不管你伤害了谁,只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便一味儿的护着你。说到底,你是被我宠坏了的。可是,现在你不是我的妻子了,所以,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说罢,贾琏转身,继续走,声音冷冷的,“你如果真的想死,看在你是楚楚生母的份上,我会为你收尸的。”

王熙凤瞠目结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样绝情的人,绝对不是贾琏。回想夫妻多年的种种,王熙凤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贾琏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慌乱得厉害,直到确定自己走远了,才小声的对昭儿说:“你一向机灵,偷偷的溜进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如果她真的要做傻事,你一定拦住她。只是,千万别说是我的意思。如果她不做傻事的话,你便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她离开便是。”

昭儿低头应是,然后快步离开。虽然心里有些不懂贾琏,但是见主子这样重情义,他身为下人也是觉得高兴。

贾琏一直站在枫树林外,疲惫的靠着一棵枫树,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五味陈杂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要他眼睁睁的看着王熙凤死,他是真的做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贾琏感觉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昭儿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那个……那个她已经走了,我看着她上了马车。”

贾琏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心底深处涌上一些失望,但是,很快,这些情绪都被疑惑掩盖了,“上了马车?马车往哪里走?”

王熙凤说她住在王氏的庄子上,贾琏便下意识的认为王氏的庄子便在枫树林旁边,所以他才会和王熙凤“巧遇”了。可是,如果需要坐马车的话,王熙凤的住处就绝对不会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场“巧遇”还是“巧遇”吗?

“是回城的方向。”昭儿低着头叙述着事实。至于这个事实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身为下人,并不多做揣摩。

贾琏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凄凉,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他竟在不知不觉的间钻进了别人的圈套。他这边不好下手,便从贾蓉那个笨小子那边下手,真是难为她们了。贾琏不由得怒火中烧,握紧了双拳,所以的人都把他当成傻子待了!

“回府罢!”贾琏明显的很不高兴。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那位舅母会让他更不高兴。

不过,说起来,郑氏也真是够倒霉的了,如果不是王熙凤的这番作为把贾琏气了半死,以他的个性,也很难行事如此的凌厉而不留情面。

在贾琏和王熙凤诸多纠缠的时候,王氏拿着到手的五千两银子,得意洋洋的。不过,她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她绝对不想见到的人。

“你来做什么?”王氏的声音很冷,如同冰一般,但是眼睛里却是火。

赵氏微微挑了挑眉毛,“不请我到马车上去吗?在这里说话,可是很危险的!”

虽然特意挑了一条较少行人的街道,却也不是没有人。他们这样的人家,出门是极惹眼的。为了“帮助”王熙凤,王氏特意纡尊降贵的选择了下人使用普通的马车。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万一”的,所以不得不小心。

王氏重重的摔上了车帘子,“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可以说,在王氏的眼里,她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赵氏一手造成的。所以,她心里对赵氏是恨之入骨的。王家人的特色,便是这样。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挑错处,只会觉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就算到了今时今日,王氏也半点不曾反省过自己的贪心,只是一味儿的怨别人“陷害”她。

“没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不缺银子吗?”赵氏轻笑着。

马车里的王氏正打算命车夫赶车,却听到了这一句,身体止不住的僵直了一下。虽然已经到手五千两了,但是仅仅这些,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的。所以,听到赵氏这样的话,她实在没有办法淡定了。

“上来!”王氏的声音仍旧冷冷的,却带着些许的龟裂。

赵氏没有计较王氏的无礼,很“大度”的上了马车,然后含笑坐了下来,

看到赵氏的笑容,王氏心中更是嫉恨,“你有话说话,没话的话,就立刻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气急伤身!”赵氏微笑着劝王氏,一副“好妹妹”的模样,眼看着王氏脸上怒火更盛,眼看着便要爆发了,她这才慢悠悠的说,“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你。”

王氏微微眯起双眼,“你想要什么?”

赵氏拿着手绢捂着嘴笑,“跟表姐你说话就是痛快,不必拐弯抹角的。”

“那你还不快说!”王氏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

赵氏看了看一旁伺候的彩云,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王氏如今也不怎么相信彩云了,这些年,彩云做的那些事情,自以为很严密,但是姜还是老的辣,王氏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只是,除了彩云,王氏身边实在没有得用的了,所以才一直用着彩云。但是,关键的时候,她还是很防备着彩云的。

“你先到马车外面坐着。”王氏淡淡的道。

彩云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听话乖乖的退了出去。

见闲杂人等已经退下去了,赵氏勾勾手,示意王氏附耳过去。

但是,王氏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听赵氏的命令呢?于是,过了好一会儿……

王氏附耳过去了!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王氏自然不是什么英雄汉,自然很容易难倒。她虽然很高傲,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修园子所需要的银子,显然不是一两个五斗米能解决的。那,可是金山银山。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为了银子,王氏也只好委屈了。

“今上可能很快便会对甄家下手……”

不待赵氏的话说完,王氏立时乐了,“是吗?那可真是太好的了!我还以为……”

“你小声一点!”赵氏的脸上分明带着不悦,“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说?”

王氏很想幸灾乐祸,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冷哼一声,果然不再说话。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对着王氏,赵氏还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甄家的底子,你也是清楚的,别说是修一个园子,便是十个也使得。”

赵氏说这话的时候很高傲,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想他们甄家,在上皇在位的时候,单单接驾便接了四次。这皇妃省亲,对比接圣驾,实在是相差太远太远了。而且,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私底下谁不知道江南盐政是甄家说了算的。染指了盐政,想不富得流油都不行。

“那又怎么样?如果今上真的对甄家动手,便是富可敌国,也不是瞬间一场空罢了!”王氏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浓浓的讽刺和幸灾乐祸却是瞒不了人的。

“所以,我们才必须要转移一部分财产,以防万一。”赵氏高挑娥眉。

王氏摇头,虽然她已经猜到赵氏的意思,但是这么大的事,她绝对不敢犯,一个弄不好,最后她可能会连累整个贾家被抄家问斩。当然,她并不在乎贾家会如何,但是她自己还不想死,而且,她也不能连累了宫里的女儿。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我还没活够呢!”

赵氏摇头,“如果你不同意,只怕你们家的园子就要盖不下去了。”

“就算是盖不下去,我也不能干那张抄家灭族的事儿。”王氏很坚持。

赵氏蹙眉,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们非你不可吗?惦记着甄家这笔银子的,可不在少数!如果不是我坚持,怎么也轮不到你!”

王氏也是冷笑,“是吗?原来妹妹对姐姐如此情深,还真是没看出来啊!”

“姐妹情深?”赵氏呲之以鼻,“你觉得我们之间有那玩意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宝玉!这笔银子,若是放在别人那里,极有可能被吞掉了,我们老一辈倒无所谓,宝玉可怎么办?可是,你不同,你是宝玉的亲生母亲,放在你这里,至少能保证宝玉未来无虞。”

王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赵氏疼甄宝玉,这一点就算是王氏也不能否认,但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说实话,王氏并不确定。毕竟,这个赵氏,并不是盏省油的灯,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赵氏见王氏目光闪烁,便知道她已经被说得动了心,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那些白花花黄灿灿的诱惑。尤其,对方还是王氏这样的大俗人,就更加简单容易了。

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羊皮卷,塞到了王氏的袖子里,“这是地图,上面标明了藏金银的地方。你是要留着也好,是要上交国库也罢,都由着你。横竖,我这个母亲也算是尽到了责任了。以后,就看你这个生母的心意了。”

说罢,赵氏也不等王氏说什么,掀开车帘子便下了马车。赵氏其实并不担心王氏会上交国库,对王氏的性格她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任谁亲眼看着那一箱箱的金银,都不可能还能动上交的心。

王氏怔怔的回不了神,只是双手却无意识的握着那个羊皮卷。紧紧地,紧紧地。

这个羊皮卷,如同一枚炸弹一般,把王氏轰得晕头转向,久久的回不了神来,直到……

“太太,太太,不好了,琏二奶奶她如今正站在门口叫骂,直叫您出去,说您如果再不出去的话,就把您做得那些……那些事情都抖出去……”金钏有些慌张的跑进去禀报。

她实在太着急了,以至于对王熙凤的称呼还是当年的“琏二奶奶”。当然,一时半会的,她们也找不到合适王熙凤的称呼,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听了金钏的话,晕乎了两天的王氏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不过,听清楚了内容之后,她的脸就忍不住黑了,“你们都是死人吗?任由她在外面闹?还不把她抓进来?”

其实,王熙凤的原话并没有这么客气,金钏的复述已经留了很多情面了。

人王熙凤的原话是很过分的,“让王氏给我滚出来,否则的话,我就把她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抖露出来。”

金钏听了王氏阴森森的话,不由得打了寒颤,“门房那边也想把她抓进来,可是,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门房上去拉琏二奶奶,她便大声的喊着,说咱们家想要把她带进去灭……灭口……”

王氏握紧了双拳,她可以想象王熙凤那泼辣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她疏忽了,因为那个羊皮卷的关系,把王熙凤的事情忽略了,也没派人去问具体情况。对比这个羊皮卷里藏着的财富,王熙凤手中那几千两银子,实在是不够看得紧。王氏身边没有什么可信任和依赖的人,自己又顾不过来,自然也就疏忽了。

不过,看王熙凤现在这般作为,王氏也大概猜到结果了。心中恼王熙凤没本事,更恼王熙凤这样大闹,让她损失了脸面。

“随我去门口看看!”王氏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去看看王熙凤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氏很生气,气得快要吐血了。因为,她还没到门口,便听下人说老太太也已经到了门口,可是,不管她老人家怎么说,王熙凤就是不肯进贾家的门。

王氏气得直想吐血,却还是要赶紧赶过去。虽然她并不怕王熙凤说出什么,但是那只限对手是王熙凤,若是换成了老太太,她就不得不担心了。那位无中生有的本事,她可是见识过了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直接便兴师问罪。

自从贾元春封妃之后,王氏对着老太太,就没有行礼问安的自觉。

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自然注意到这个并不算小的改变,但是无奈人王氏现在身份不同于以往,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王熙凤看到王氏出现,立刻上前两步冲过来,直接牢牢地抓住了王氏的手腕,恶狠狠的道:“你把我的银子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王氏也止不住怒火中烧,她怎么也没想到王熙凤回这么无赖,“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不要脸的那个是你罢?”王熙凤也丝毫不相让,“你趁人之危讹诈我五千两银子也就算了,竟然连我剩下的五千两也都偷走,你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亏你还是我的亲姑姑!”

原来,被打击了的王熙凤回到了客栈,却发现房门没撬开了,慌乱的她连忙找最要紧的东西。可是,她所剩下的五张一千两的银票都不见了。这银票,她藏得极为严密,她自信没有人轻易的偷走。

算下来,只有王氏有可能拿走。因为,在王氏通知她已经把贾琏引出来之时,她曾经回房间里取银票。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王氏一向诡计多端,指不定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暗暗的看到了。

而且,自这之后,王氏便没了人影,甚至连结果都不问一下,更是让王熙凤起疑心。毕竟,王氏之前缺银子缺到哪种地步,王熙凤是亲眼看到的。

好在,那一万两是王熙凤兄长和母亲在给王熙凤一万两银票的时候,又给了她不少碎银子。否则的话,王熙凤只怕要露宿街头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王熙凤等了两天,始终不见王氏的身影,终于她慌了,乱了,也等不及了。于是,便有了贾家大门口大闹的这一幕。毕竟,这丢了的银子是不可能让人家客栈赔的。恨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敢把银子放在身上,否则的话,当不至于如此。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顿时窃窃私语,“一……一万两银子?天哪!”

“银子再怎么多,也不能偷啊!”

“是呀!据说还是亲姑姑呢!”

王氏此时摇摇欲坠,她曾经无数次的利用流言来伤害别人,却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站在这里,任由指指点点评说的,“闭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王氏是官家太太,这会围观在这里的,大都是附近大户人家的下人,虽然并没有什么身份,却是各个家族的眼睛和耳朵。怒极的王氏这么一吼,也就等于是把这附近的官员都得罪得差不多了。换做是任何人,被这样对待了,也不可能会说这个人的好话。更何况,王氏也没有什么好话能用来说的。

王氏低头看着王熙凤,“你说我讹诈你五千两银子?那我问你,难道我逼着你跟我交易了吗?是你自己想挽回贾琏,求着我帮你的罢?”

这话,原本没想到王熙凤身份的众人也都恍然大悟了。之前还想着是恶妇欺孤女,现在看来,却是狗咬狗罢了。

“咦?难道她就是贾家被休的那个女人?”众人对着王熙凤指指点点。

“就是那个逼死了一对有情人的?”大家的眼里是浓浓的鄙视。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王熙凤仍旧能感觉到那熟悉的鄙视目光,好容易等到事情都过去了,她也不用像过街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了,却不曾想竟被人这样活生生的点破了。

“是!是我求你的!是我主动愿意的!这五千两银子就算你没有落井下石好了!那剩下的五千两呢?你为什么要偷走?你明明知道,我如今有家归不得,只有这些银子了!你这不是安心想逼死我吗?我知道,你如今修园子需要银子,可是,你再怎么需要银子,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虽然王熙凤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是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这话一出口,众人也不忍心再指责王熙凤什么,只把风怒的目光对准了王氏。

王氏心中气苦,“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拿你那五千两银子!”

“不是你还有谁?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你如果不把银子还给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那没建好的园子上面!我倒要看看,这宫里的娘娘还怎么省亲?”王熙凤一贯强势,如今决绝起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你敢?”王氏如今最看重的就是那个园子,不论是谁提到那个园子,她都会炸毛。

“好了,都别吵了!”老太太看舆论已经造得差不多了,再在外面多留也是没有意义的,便对着王熙凤道,“凤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就放心跟着老祖宗进去,我老婆子自然会给你做主,好不好?”

老太太轻声细语,看起来很慈祥也跟温和。

王熙凤被打击大发了,如今看到老太太对她这样好,不禁红了眼睛,“老祖宗!”

一把将王熙凤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人谁无过,咱知道错了,改过便好。”

这边表演着祖孙情深,那边王氏握紧了双拳,连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肉中都半点也不知道。

老太太带着王熙凤进了家门,王氏纵然心里有千般苦万般的恨,也不得不跟上去� ��

“把凤丫头的一万两银子还给她,咱们家就算再怎么没钱,也不能要凤丫头一文钱。”甫一进门,老太太便沉着脸,直接发号施令,说罢,也不管王氏是个什么反应,只充满怜惜之情的看着王熙凤,“那是这孩子的的命啊!”

王熙凤大为感动,有那些银子在身边的时候尚且不会感觉这么强烈,真的没有了,她才知道没有了银子她是这么的慌乱,只觉得人生只剩下一片黑暗了。初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事比家里不要她更糟的了,后来才明白,对比没了银子,贾琏那边就根本没那么重要了。说到底,都是她糊涂了。

王氏怒极反笑,“为什么?我和她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怎有还回去的道理?”

老太太也怒了,“凤丫头这么可怜,你怎么能忍心?”

“老太太若是不忍心,你自己给她一万两便是了。横竖,您的小金库里,可远不止这个数。”说罢,理都不理老太太,扭头便走。

老太太在背后气得浑身直哆嗦,拿手指着王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熙凤忙扶住老太太,“老祖宗,您千万别动气,对身体不好……”

王氏不想看,也不想听老太太如何对付王熙凤,只大踏步的走着,想要她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甚至要她多赔上五千两银子,想都别想。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王氏直觉上觉得,王熙凤并没有丢银子,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和老太太演的一场戏。老太太许诺了王熙凤什么的,她并不知道,但是王熙凤那个人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老太太又有动机,毕竟只要她在,老太太这个隔了一层的祖母就不能再贾元春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对她自然是很不利的。想来,如今她已经是千夫所指了罢。不过,老太太的这个计划也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只要她顺利的,极痛快,极奢华的把园子给盖出来,自然也就能粉碎她没钱到骗自己侄女的流言。

这么想着,王氏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袖子里的羊皮卷。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她也只能,冒一冒险了。横竖,被王熙凤这么一闹,所有的人都知道贾家没有银子了,她在想要从别人那里借,是绝对不能的了。

当贾赦知道这边的情况时,不禁瞠目结舌。

其实,王熙凤的那五千两银子是贾赦命人给偷出来的,他只是想给王氏和王熙凤之间制造一点麻烦,却没想到王熙凤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更没想到老太太和王氏之间竟然微妙、不和谐到这种地步,最最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氏竟然真的敢动甄家的那笔银子。

不过,这样也好,让那边内斗到不亦乐乎,贾赦这边也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而且,既然老太太和王氏之间斗得这么厉害,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帮忙添把火呢?毕竟,这戏是越热闹越好看的。

这么想着,贾赦恶毒了,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巨不好。

郑氏对安卉说的那些话,贾赦当天便接到消息了。不能否认,他很愤怒,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安卉受了这样的气。

可是,当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安慰安卉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温柔的笑脸。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晚饭了吗?”安卉迎上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要把多少眼泪咽回肚子里,才能在明明心痛到滴血的情况下,还能笑得这样温柔美丽?

贾赦不敢去想这个答案,只是,看着和往常没有两样的安卉,对郑氏和张家的怒火更浓烈了。

“不必了,我并不饿!”贾赦拉住安卉的手。

“就算不饿,也要多少吃一点。你的胃不好,不注意饮食的话,胃铁定要疼的。”安卉拍了拍贾赦的手,很贤惠的下去安排贾赦的晚餐。

如果安卉委屈哭泣,贾赦还能安慰。可是,安卉好像没事人一样,贾赦心中的怒气、怨气都得不到纾解,只能强忍在胸中。累积,累积,再累积。于是,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撞上来的人,也就注定要成为贾赦泄愤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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