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几天，舅母家中有事情，她见到清雅状态稍好，倒也归去了，她说她下周会再来帮忙的。
清雅应承着，心中却茫然的有些无所谓，此刻的她依旧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一切都如坠梦中。
少女没有再去学校，至少这段时间，她不可能在离开这个不知称不称得上是‘家’的家了。
“稍等一下，我先给小小把衣服洗出来。”正在水管前为只有半岁的妹妹清洗短裤的她喊着，因为二妹清小云又开始大喊饿了。
真是麻烦，不是早晨才吃过饭吗？清雅想着，不明白她为什么胃口这么好。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啊？”三妹清小雨凑到她身边，这个只有三岁半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
清雅不是很想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小孩子总是会不厌其烦的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是麻雀、这是老鼠、那是太阳，柳树上的当然是柳叶……
这些常识明明长大就会知道，可偏偏他们还是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的问。
很久以前清雅就觉得很麻烦，如今听在耳中她更是急躁。
真不知道当时母亲为什么会有一遍又一遍回答这种幼稚问题的耐心。
投洗好衣服少女打了个哈气，显然她又是半夜未眠，最近她的睡眠质量实在是差。不仅仅是因为清小小总是会夜哭的原因，清雅自己也难以入睡。
因为在睡梦中，她总是会回忆起那些不愿回忆的东西。
开始准备饭菜的清雅则是让清小云在一旁尝着咸淡，因为她自己真的很难吃出味道，舌头甚至已经麻木的分不清甜与咸。
吃完饭还要刷碗，因为之前招待亲戚没有打扫完的房间也需要清理，不过好在舅母临别之前帮忙不少，自己大概两三天就能处理好。
忙碌在哄小孩与家务的漩涡中，本就疲累的清雅几乎一天都没有休息，或者说这几日来她都是如此。
忙忙碌碌的，想要将一做完，但却完全抓不住头绪，总是越来越忙碌。
清雅不禁有些佩服，当时母亲不禁要照顾四个弟妹，还要承受她使的小性子，却还能够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
她可真是了不起。
父亲也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些什么，原本他们很轻松，就像是自己眼中所看到的那样子，总是傻傻的笑着。
直到今天，少女将这个家背负在身上才明白，原来不是生活有多么轻松，而是父母将一切的重量都承担在了身上。
“啊，真是的……现在电话要怎么用啊。”清雅翻着她的翻盖手机，看着父亲与母亲的联系电话。
因为外出上学的关系，父亲便给她买了电话，这是同龄人都少有的奢侈品。
只是清雅每个星期却只会给家中打一个电话，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而且还会浪费电话费。在高中内，手机也没办法轻易充电。
看着联系列表内再也拨打不通的号码，少女的眸子中茫然无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从脸颊滑落的泪珠滴落在显示屏上，映着的光折散开来，她才不禁嗤笑着自己。
真是蠢。
……
……
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有些事情在如何后悔都没有办法修正。
这是清雅早就明白的事情，是她无数次从书本和故事中看到的话语。
但她这几天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件事情，是能够让人每一天都在后悔，连肠子都会悔青。
每时每刻，只要稍稍空闲下来，少女便会痛苦的难以自溢。
‘如果以前’这是她这几天里盘旋在脑海中最多的词语，就像是一个个音符，飘荡在眼前，驱赶也驱赶不走，比婴孩的哭喊更令人心烦。
“姐姐，晚上吃些什么？”清小云再次拉着清雅的衣袖，让她无比的烦躁。
“冰箱里还有什么菜，晚上我做熟就好了。”清雅冷淡的回应，让三妹有些怯懦。
但小小的少女还是直言了问题的所在：“冰箱里已经没有食材了。”
听到三妹的话，清雅愣了一愣，有些愰神。
“我去买，你们别乱跑。”
……
……
恍惚出门的少女突然发现，世界变得有些陌生，即便街道依旧是她熟悉的街道，市场依旧是她熟悉的市场，但一切却又有些不同。
看着这个世界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那种无机质感的冰冷与僵硬让她有些难受。
在买菜的市场里，人们依旧照常喧嚣，谁和往日里都没什么不同。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如何悲伤，它依旧在照常运转着，不会快转一秒，也不会减缓一秒。
游走在人群中，清雅就像是一个游魂，跌跌撞撞有些失神，每每过马路之际，她都不禁低着头隐隐发抖，不知在畏惧什么亦或是后悔什么。
“真是骗子，明明说了下周等我回来补偿我……”少女紧咬着嘴唇，心中酸楚，却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她随意买了些菜，大约足够两三天的食材，便准备匆忙回家，付钱的时候也只是懵懵伸手，甚至不记得小贩找回的钱够不够。
只是回程的道路走到一半，路过小城里的中心湖时，望着初春才将将发芽的杨柳依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少女才不禁看向手中的食材。
“是不是应该买一些他们爱吃的东西？”清雅才考虑到这个问题。
虽然做饭与吃饭对于她而言只是机械的家务与动作，但弟妹们毕竟年纪还小，他们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如果吃的太少，对身体会不太好。
但是想到此节的少女却愣住了神，因为想折返回菜市场重新买些食材的她却不清楚，弟弟妹妹们究竟喜欢吃些什么。
原来她以前从来就没有记忆过这种小事儿，两个星期才会一次家的她本就是家中最受宠溺的孩子，因为弟弟妹妹们还小也不会有什么要求。所以父母对自己的恳求是有求必应。
结果这般受到爱护的自己……竟然连家人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清雅意识到这其实对于母亲而言都是不足为道的小事儿，她总能将所有人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自己，喜欢吃些鱼，喜欢吃些生菜，喜欢吃些香菇，每次放假回家时，丰盛的晚餐便早已经备好。
而且一样的食材，母亲却总是会别出心裁的做出些新吃法，让自己永远也是吃不腻。
回忆中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就像是老电影的断片，压抑的少女有些难以呼吸。
记忆中双亲的笑颜，众人欢聚在饭桌上的时光，自己总是不耐烦的想早些回房间悠闲的去看电视，不懂得珍惜真正幸福的时光。
像是荆棘一般难以呼吸的刺痛感挤压着少女的胸腔，让她的嗓子像是火烧一般难受。
她不禁潸然泪下，原来即便至今，父亲与母亲喜欢吃些什么，她依旧不知道。
他们总说，自己喜欢吃的便是他们喜欢吃的。
这种连小孩子都知道是骗人的话语，自己以前竟然便那般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就像是个卑鄙小人。
少女恍惚的踏着步子，走到了中心湖前，湖水波光粼粼，映着初春有些微微寒意的风，她不禁扶助了围湖的石栏。
她向湖面望去，偶有微风吹过的湖面散发着微微的冷意，水面之中映照的那名蓬头垢面的金发少女，有着一股让她从内心厌恶至极的情感。
因为几日的颓废与消瘦，少女并未梳妆，就连头发都蓬乱的让人烦躁。本应青春可爱的脸颊却因为憔悴感略有些病态。
原来这就是自己啊，真是即丑陋又自私。
清雅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心中的懊悔像是抑制不住的决堤，与父亲母亲不可追忆的一幕幕将她最后的理智崩碎。
如果……假如……可能……也许……
但是一切的假设在现实中都不存在，失去的，便再也回不来了。
少女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承认了这个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抑平的懊悔。但她却无法接受，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
为什么这种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呢？
恍惚间，如此赌咒着命运的少女已经将手中的菜扔在地上，她已经站在了石栏之上，稍稍一步，便是那波光粼粼的深沉湖水。
“今天水有些浑，不适合游泳。”
正当少女恍惚之际，一旁一直未被注意的青年的声音淡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