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很想回答说我不是老爷，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讲不出口。

现在的他是高尚的贵族，即使前世，他也生活在一个好时代，同样算是富足，尽管从各种渠道看到过最底层贫困的民众……那又怎能与自己亲眼看到的境遇相提并论。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可眼前的这一切还是令他沉默，因此而生出的同情和怜悯只能说明自己还算是个人。

“你也好，在工作吗？”乔伊斯回答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切。

莎莉轻轻“嗯”了一声，解释说：

“我的腿断了，做不了其他活计，只能干点简单的活。”

乔伊斯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的遭遇，所以打算提供一些帮助，你不是希望那些和你拥有相同经历的孩子们也获得自由吗？”

“真的吗？”莎莉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抹光亮，这光代表着什么，乔伊斯不理解，或者说不敢理解。

看向自己的哥哥巴伦，后者点点头表示确认，莎莉展颜微笑，眉毛弯成一团月牙。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乔伊斯出声打断了小女孩的频繁道谢，转身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边，而当他扫视过去的时候，又全部害怕的躲避开来，只有两三岁的，不知事的幼儿还敢继续看着他，眼神中充满好奇。

叹了口气，他说：“走吧，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具体聊一聊。”

前冒险家巴布洛正为自己找到个志同道合的帮手而开心，接茬说：

“这附近有一个小店，正好可以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得到乔伊斯的肯定示意后，他又对巴伦说：“去，背着你妹妹。”

“谢谢老爷。”

莎莉又说，虽然乔伊斯已经转身离开这栋危楼。

…………

“这里是殖民地。”

一言不发跟在身后，看完全程的汉特先生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

乔伊斯回答，他抬头看见不断飘移的白云说：

“但这太阳还是暖的，天还是蓝的。”

…………

前冒险家巴布洛所说的小店是一间咖啡馆，当然环境谈不上好，比起恩马特街的咖啡厅差得很远，更无法与女仆小姐亲手沏的咖啡相比。

乔伊斯只是喝了一口，便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

这店里什么都卖，乔伊斯点了白面包，肉酱面，浓汤，看到巴伦和莎莉这对兄妹用心品尝着这些食物……在他们眼里，这么丰盛的食物可能吃过一次便没有下次机会了，所以吃得很是认真。

乔伊斯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如行尸走肉般的人群，等待两个孩子吃完，这才问道：

“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谢老爷。”

巴伦把最后一口肉汤让给莎莉，连忙说道，甚至还想站起身来鞠躬，被乔伊斯拦下了。

他接着说：“那就说一说黑帮的情况吧。”

莎莉打了个饱嗝，开始讲述说：

“那天我去帮莫拉大妈洗衣服，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晕，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抓到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有一个特别凶的男人用棍子把我的腿给打断了，然后教会我怎么去乞讨……”

“然后我就被扔进了一个更大的地下室，里面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有的四肢残疾，有的眼瞎耳聋，都是被人抓住那里去的。”

“我们这些孩子每天都被拉到不同的地方去乞讨，每天必须要到多少钱，否则就没有饭吃……即使要到了钱，也只有一点点食物，如果被发现藏钱，会被活活打死，我就见过两次，都是在我面前被打死了……”

莎莉没读过书，说起话来没有章法，总是东一句西一句，上述内容是乔伊斯自己提炼出来的内容。

尽管小女孩的话语很简单，却意外流露出对相同境遇的孩子们的怜悯……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凄惨可怜的女孩竟然会对更弱者展现出同情。

也许是因为年幼，也许是因为他的哥哥，正是巴伦将莎莉捡了回来，避免横尸街头，这才让她心怀感恩……而善良，是会传染的。

“那个黑帮有多少人？”乔伊斯问道。

莎莉想了想，同时掰着手指头数道：

“一个，两个，三个……”

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乔伊斯重新提问说：

“你知道自己每天被关在哪里吗？”

没等莎莉回答，前冒险家巴布洛接话说：“这个问题，我知道的更清楚。”

“我曾跟踪过黑帮成员的流程，他们会在晚上九点后将所有孩子带走，带到三个街区外的一间地下室，然后留下人手看管……每天早上六点再把孩子们安排到不同的地方继续乞讨。”

熟练，残忍，简直像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乔伊斯内心中给出评价，随即说道：

“也就是说，只有在深夜才能将其一网打尽，顺便救出所有孩子。”

“老爷，您是要去就卡西她们吗？”莎莉尽量抬着头，看着乔伊斯问。

卡西大概是她被绑架后结识的朋友……乔伊斯点了点头：“是的，难道你不想让那些孩子像你一样自由吗？”

“想。”莎莉说。

乔伊斯含笑点头，接着对前冒险家说：

“晚上八点在此汇合，你来带路。”

巴布洛诧异的问：“今天就行动吗？而且就我们两……三个！”

“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和你一样，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应该慎重，最好再找几个帮手，否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而那些孩子可能永远也不会恢复自由。”

“我会去找的，你只管带路就行。”乔伊斯平淡的说，也许是他强烈的自信，让前冒险家没有再多言。

“你把他们俩送回去吧，我先走了，晚上见。”

乔伊斯说完，便结账后离开。

…………

回到破烂的危楼，坐到熟悉的床上，莎莉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轻声问道：

“哥哥，那几位老爷是什么人啊？”

巴伦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说：

“他们是好人，是英雄。”

“哥哥也是英雄。”莎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