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从来不是贪睡的，尤其是到了桃花庵，床板冷硬，被褥也不软和，总有些不适应。再加上一夜都能听到老鼠咯吱咯吱的声音，着实让卫昭有些害怕，所以辗转一夜，睡得并不沉，到了第二日，天空有些鱼肚白，卫昭便就起身了。见绾绾还睡着，也没叫醒她。穿了一身素服，随意将头发挽了，卫昭拉开门走进了院子。

此处在半山腰，空气清明，尤其是早上，更是让人神清气爽，伴着袅袅檀香味，让人身心舒畅。

“怎么还没穿好衣服？该去干活了。”一个小尼姑跑进来说道，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耐。

卫昭认得她，她是昨日跟在无尘身边的小尼姑。大约是昨日里被无尘说了之后，今日便按照她说的过来找他们了。

绾绾从屋子里出来，还有些睡眼惺忪，说道，“我们殿，我们小姐是过来带发修行的，还要干什么活？”

小尼姑名唤慧圆，是一直跟在无尘身边的。了然大师不在庵中，一切都是无尘做主，她自然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原本还有些忌惮卫昭的公主身份，可是听昨日无尘说了，便肆无忌惮起来。

“知道是来修行的，便知道这里不是来享清福的。若是什么都不干，便连斋饭也是没有的。”

绾绾还要说什么，被卫昭止住，卫昭和颜悦色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师父要让我们干什么？”

慧圆见她像是个好说话，也没有再过分，说道，“梅花庵一直香火旺盛，即便京都里头的贵族女眷都时常过来的。所以自然不能怠慢了，每日庵里都要清理打扫的。你们将前面几间厢房打扫干净了，以免有用处。”

“好，我们这就去。”

那慧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然后走了。

绾绾走下来道，“小姐，你何必给那个小尼姑好脸色看？”

卫昭道，“她说的也没错，到了这里，咱们也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干点活也是理所应当的。你看下要准备些什么，咱们一起过去吧。”

绾绾嘟着嘴十分不情愿，“这早饭还没用呢，就让人去干活了。小姐，你就在屋里歇着吧，那干活的事情都让奴婢来吧。”

“不打紧，若是你一人反而太慢了，又要招人口舌，我如今到了这里，也不能娇生惯养着了。你换件衣裳，咱们这就过去。”

绾绾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是饥肠辘辘。眼见着厢房都打扫干净，这才坐在一处歇息。

绾绾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她捂着肚子道，“小姐，是不是咱们很快就能吃午饭了？奴婢瞧着时辰也不早了。”

卫昭自小都是被娇养着，虽然性子不是那般，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干了一会儿活，额头便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看绾绾那么辛苦，也不好歇息，于是忍着疲倦，同绾绾一起把厢房都打扫干净。

原本还不觉得，被绾绾这一说，肚子便觉得十分饥饿。她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应当是快吃午饭了吧？”

正说着，慧圆走过来，瞧了瞧他们道，“师父让我来看看你们活干完了没有？若是干完了，便可以去用午饭了。”

绾绾面上一喜，立刻跳了起来，道，“都干完了，干完了。”

慧圆走进厢房看了看，出来道，“倒还算干净，走吧，去用斋饭吧。”

绾绾忙扶着卫昭去了。

庵中的饭菜自然是寡淡的，前一晚，卫昭和绾绾都不适应，所以吃的并不多。可今日干了活，又加上没有吃早饭，此时吃着斋饭也是极为美味可口的。

绾绾连吃了好几个馒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卫昭一笑，道，“你莫要一下子吃多了，过会儿肚子撑得难受，有你苦的。”

绾绾不好意思的一笑。

此时见屋外凉小尼姑端过来两盆衣裳，都是平日里尼姑们穿的僧服。慧圆走到他们跟前说道，“饭吃好了，便去干活吧。下午将那些衣服洗了晾了，你们便可以歇着了。”

绾绾瞧了一眼外面满满两大木盆的衣裳，惊呼出口，“这些衣裳都是我们洗？这平日里你们也都是自己洗的吧。知道我们是新来的，就故意欺负我们？”

慧圆被她说的有些理亏，仍旧强硬着语气道，“谁欺负你们了？这庵里头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你们要特殊化吗？要知道，这里可不是皇宫。若要想享福，就想办法再回去啊。”

“你……”绾绾气的说不出话来。

卫昭起身，拉了绾绾，对慧圆道，“我们马上就把那些衣服洗干净。”

慧圆满意的一笑，道，“后山有条路下去，很快就能看到一条小溪，你们就在那洗衣裳。”

“好。”

慧圆离开，卫昭便拉了绾绾走了出去，一人端了一个木盆。

绾绾皱了眉，那僧服有好些酸臭味，加上她吃得多，竟有些作呕。

卫昭见她难受的模样，不由道，“让你少吃些吧，瞧瞧，可是难受了？”

绾绾不满的抱怨道，“还不是那个慧圆，狗仗人势。小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奴婢倒是不打紧，就怕委屈了小姐你。”

卫昭笑笑不说话，端着木盆到了后山，沿着小路往下走，竟还有些远。走的气喘吁吁，终于见到了那条小溪。

绾绾道，“这慧圆的话果真不能信，说是只有一会儿路就到，瞧瞧我们都走了多久了？”

“好了，赶紧洗完，咱们就可以回去歇着了，你这样说再多，该干的还是要干。”

绾绾弯了腰，将木盆里头的衣服拿出来，一边皱着眉，一边道，“小姐的脾性真是好，倒是奴婢吃不了苦了。”

卫昭苦笑一下，她如何是个脾性好的？只不过如今知道审时度势罢了。

两人一边洗着衣裳一边闲聊着，那溪水冰凉，沾了手却也不觉得冷，反倒是觉得很清爽。

这还是卫昭头一回给人洗衣裳，手法有些笨拙，便不时的瞧一瞧绾绾。

绾绾见她这般，便道，“小姐这样可是洗不干净，这样吧，奴婢洗头一遍，你负责将衣服清洗一遍就好，那活也轻松些。”

卫昭点了头。

绾绾将洗干净的衣裳递给卫昭，卫昭便将那衣服铺开飘在水上，清洗一下，再捞起拧干便好。

卫昭想起了那日宫宴之上秦羡说的那般深情的话语，便问道，“绾绾，这秦羡是不是与他家中那位妻子十分恩爱？”

提到秦羡，绾绾眼中有光，“的确是恩爱的。不然依着秦大统领的地位功劳，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小姐没见到他可是拒绝了十公主呢！听说这秦大统领与那位夫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那位秦孟氏原是跟着她爹在大统领府的，她爹是秦大统领的武术老师。后来她爹过世，秦大统领就娶了她。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十分恩爱，只是可惜了，那么久了，还没有个子嗣。”

可惜么？该是报应吧？卫昭心中冷笑。

绾绾滔滔不绝，又说道，“奴婢听宫里的人说，这世间能勉强与秦大统领齐名的也只有北齐的大统领云鹤了。只不过现在北齐不是也已经是咱们大晋的手下败将了吗？怎么样都是被咱们的秦大统领压了一头的。”

云鹤。

仿佛是个很古老的名字，那人仿佛离着她已经很远了。

抬眼望去，卫昭的眼神仿佛穿过那些郁郁葱葱，看到了一个身形魁梧，鼻梁挺拔，面容硬朗的男子。

“小姐，小姐……”绾绾连连唤了两声才将卫昭的神思拉了回来，垂眸一看，那手边的僧服早已顺着水流飘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