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雄也没什么力气了，现在我们已经折腾到傍晚了，大家都累了。

可我们还是没忍住火气，把那个看着就欠揍的毛头小子给揍了一顿。

因为这件事，陈婷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苏雅跟她谈过一次心，谁知，她说她并没有真的对杨金龙动心。她只是把杨金龙看成了一个通往新生活的希望。

一个可以反抗撒旦魔爪的希望。对的，只要杨金龙能挺过撒旦的四万惩罚，一切就都有戏。我们全班的同学，就不能说是必死无疑。

而杨金龙的死，将她的希望再次沉入了海底。

苏雅给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我们几个参与了这件事的人就聚在了一起，各自自我反省。

因为这次的行动，我们这边几乎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失误，就是这些小错误，一点点害死了杨金龙。

一，首先，荆行没有管好自己的东西，把那么危险的爆炸物交给了本来就求生意志薄弱，心理防线已经脆弱得像一根草一样的杨金龙……

但他当时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因为直到苏雅打算牺牲自己之前，他都一直和杨金龙在一起。

二，苏雅太紧张了，她当时没穿衣服，杨金龙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自然不会对她用太大力气。只要她稍微抵抗一下，就不至于被锁在门外面。

但这其实也有解释，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都险些被看光了，怎么可能保持镇定？

三，我也有失误，不该把手机扔在澡堂外面。

但我当时是太着急了，一听说杨金龙打算坐以待毙，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他拖出来。根本没想到我的手机，居然成了那么危险的东西。

四，陈婷当时也太不冷静，她当时身上随身的包包里，其实是带着一把指甲剪的，只要把那个东西掰开，胶带什么的，划一下就开了。

当她想起这件事来的时候，整个人近乎精神崩溃。我们不得不费了老鼻子功夫，才能继续梳理下去。

五，其实当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杨金龙。但是赵志雄没想起来，他打心眼里觉得撒旦就是个鬼，世上没有撒旦办不成的事，所以他拿板凳砸门的时候，也没有留心手感。

其实那玻璃之所以砸不开，是因为它是用有机胶水粘在门框上的钢化玻璃。

因为开这家澡堂的老板娘年轻时候长得清秀，有次洗澡被人偷看过，有这方面的心理阴影，所以才特地把女澡堂的门修得这么结实……哪怕男澡堂呢，男澡堂隔间里连门都没有！

听到这里，陈婷就问了：钢化玻璃怎么了？那确实是砸不开啊？

我叹了一口气。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我向她解释了一下：“那种钢化玻璃，砸中间是不可能砸坏的。但是如果你对着边缘用力，哪怕用你的小粉拳都能敲开。”

“这一点，我们都知道。”赵志雄捂住了脸，大声叹息。

“可我当时是真的急眼了，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反省来，反省去。我们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问题。

说到底，我们都太嫩了。

我们根本没有面对这种死亡威胁的能力，还有心理素质——那些我们犯过的错误，哪怕其中只有一个人刹住了车，杨金龙也不会死。

如果荆行不图方便，杨金龙手里就没有炸弹。

如果苏雅再镇定一点，杨金龙绝不会拉她给自己陪葬。

如果我当时再多一份心思，引爆开关就不会落入路人的手里。

如果赵志雄再冷静一点，我们其实可以把杨金龙强行从里面拖出来。

如果陈婷再冷静一点，想起来自己有指甲剪，就不至于最后会来不及救人。

……

如果我们当时不那么无聊，就不会拿“干”这么个无聊而又平常的字眼，来做起爆指令。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悔恨。死者的音容笑貌，在我们的脑海里不断打转。我们宿舍的几个弟兄，至少这一晚上，再也不想回宿舍了。

因为一回宿舍，我们就会看到两张永远空出来的空铺。

苏雅帮我们搞了几张假条——也有她自己和陈婷的份，我们要在外面聚在一起，一起喝一顿闷酒。

这一桌菜，排场不低。这次撒旦倒是很得意，听说我们要出去吃饭，马上发了八千块钱红包，说是要让钱替自己来陪吃。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这个煞笔一样的恶魔，到底打算玩我们玩到什么时候？

我们齐刷刷放下了手机。

“等等。”

我突然愣了一下，脑袋里灵光一闪。

“刚才撒旦说什么？”

一桌子人，看见我这个反应，就知道可能有成果了。赶忙各自低下头来，冥思苦想。苏雅马上又拿出了手机，道：

“他问我们要去哪儿吃，钱够不够。我们照实说了，他就给我们每个人发了红包，加起来八千块钱。”

我一皱眉，环视了一眼四周。

说排场不低，这还只是随口一说。其实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们今晚反正不打算回宿舍，自然是要找家酒店合适，喝多了也好就地开房过夜。这阵子撒旦发了不少红包，我们都没心思挥霍，也攒了不少钱。

我道了一句：“我一开始说过了吧，大家现在都不穷，这一顿饭，都给我往死里点。”

陈婷点了点头。“所以我点了份青岛海参，从小没吃过这东西，太贵。”

赵志雄也点了点头，指了指饭桌的转盘中心。“那盆中华鲟是我点的。”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大盘澳洲龙虾，那是我点的。

苏雅看大家都点了头，也指了指自己点的菜：“我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所以点的都是些农家素菜……比如说，这个……古法绿色之夜……”

我一听就肉疼，在五星级酒店，农家菜反而更贵好吗！还古法绿色之夜，这不是菠菜吗？

大家都挨个指出了自己点的东西。然后重新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我，表示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还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