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司南立刻装作一副“被人看到了很害羞”的模样, 迅速收回了手, 红着脸垂着眸子站在那里。
靳明乔也站直了身体，从椅子上拿了她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肩膀上, 手里还拿着她的围巾，慢悠悠地帮她系上。
廖司南瞬间受宠若惊, 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点呆, 眼睛瞪得圆圆的, 茫然地看向靳明乔，然后一把抢了过来，结结巴巴：“我、我自己来就行……”
靳明乔看她一副胆小鼠被吓到了的样子, 又想到她触及自己后背的那只冰凉的小手, 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靳明乔从善如流地后退了两步, 两人之间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这才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多谢廖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我也是为了自救，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暗杀呢……”廖司南听到他终于换了话题, 不再纠结自己耍流.氓的行径，顿时松了口气，想也没想, 开口就接过了话题，过了三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廖司南瞪着大眼睛气愤地看向靳明乔，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的，但是现在，她决定一个字都不说了。
靳明乔倒是主动开口了：“我到达明海城的第一天，就发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但是这人显然很擅长跟踪和反跟踪，好几次明明露出了马脚，却都没能抓到人。这次，多亏你提前发现了。”
廖司南松了口气：“抓到他了？”
靳明乔点点头：“虽然是个死人，但多少也获得了一点信息。”
廖司南瞬间了然，看样子这人在被发现的第一瞬间，就自我了断了。暂时是安全了，但是他幕后的人，也一定会得到消息，下一次就指不定用什么法子了。
“吓到你了，我很抱歉。”靳明乔抬眼看着她，倒也没有步步紧逼，更没有追问她是怎么发现的，只是说，“请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示一下歉意。不知道廖大小姐缺什么？”
廖司南立刻就抬起头来：“什么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靳明乔缓缓点头。
“那我要你以身相许呢？”廖司南忍不住一时嘴贱，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气氛瞬间沉寂。
“如果我答应呢？”沉默之后，靳明乔突然开口。
“呵呵……”廖司南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顶着靳明乔的目光，干巴巴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嗯，我也只是随口说一说。”靳明乔收回了目光，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然后又说，“这是第二次了。”
廖司南没听懂，眨了眨眼：“什么？”
靳明乔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格外沉默。
把天聊死之后，廖司南终于如愿回到了服装店。她觉得，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去上学吧，外面太危险了。
百货行顺利开业之后，廖司南第一周，几乎天天守在那边。第一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在张望，买的东西也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那几个刚刚入股的铺子的熟客。
看到这样的情况之后，廖司南当天晚上便给靳明乔打了电话，问道：“靳爷，您觉得，咱们要不要把价格稍微往下调一调？我看了下，大部分单一铺子里，大米是4毛钱一斤，白面是3毛钱一斤，食用油是6毛，还有猪肉，是8毛。这几样，都是普通老百姓购买量比较大的，大米和白面，各降五分钱，食用油和猪肉，各降一分钱，可以不？”
靳明乔听着电话里，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貌似还拿着笔，正在认真计算，就忍不住弯起唇角，回道：“降了价之后，利润还有多少，算出来了吗？”
廖司南应了一声：“我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单一铺子的销量来算，扣掉掌柜和伙计的工钱，几乎没什么利润。但是，我觉得便宜了，买的人肯定会更多一些。而且，这个降价不是永久的，就当做是开业的福利嘛。”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试试吧。”靳明乔回道，“不要担心亏钱，这点儿，我还亏得起。”
廖司南笑了起来：“我就是跟您汇报一声，好歹也是店里的大事儿，总得让您知道。”
靳明乔听她语气轻快活泼，一点都没有尴尬和避嫌的意思，仿佛那天在车上发生的事情，是他的幻觉一样。回到重阳城之后，靳明乔也找了亲密的几个人以及医师，做了全面的检查，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所以这几天，靳明乔一直有些恍惚，很想亲口问一问，那天廖司南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要怎么问？难道直接说：“你哪天摸我的时候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在我背上？”还是，“你那天摸我真的只是单纯耍流.氓吗？”
emmmm……靳明乔还是决定先自己调查一番。
挂断电话，廖司南便收拾了纸笔，准备回房睡觉去。
二哥廖司言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一想就知道是妹妹在用，便笑着推开了门：“还这么忙？服装店不是交给秦浩风帮忙打理了吗？那小子应该挺机灵的，你就放心吧。”
“不是服装店的事情，是百货行。”廖司南看到二哥，也笑了起来，问道，“你跟父亲有没有收到入股协议书？二哥，你手里有钱的吧？要不要一起入股？”
服装店里，秦浩风的确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廖司言愣了一会儿：“百货行，是你在负责？”
“对啊。”廖司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背后的大老板不是我，但是明海城百货行的负责人是我。要入股么？”
“当然要啊！”廖司言毫不犹豫，“你不早说，我今天还在到处托人，问能不能资金入股呢。”
“名义上是不允许的。咱们百货行入股，只能以米面粮油这些百货行可以出售的物品。本来也是为了不断绝这些店主的生存之路而已。至于入股，大老板不缺钱，哪里需要入股？”廖司南跟他解释道。
廖司言点了点头：“我也一直在想，背后的老板，一定是个身居高位的重要人物。所以，即使百货行二哥我很眼馋，也不敢擅自行动，能让我入股就行了。这可是个大生意啊。瑾如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把你的零花钱全投进去吧。放心，以二哥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买卖，稳赚不赔。”
廖司南嘿嘿笑：“二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爹也不行，你那些朋友，就更不行了。”
“你说，我保证不会让除咱俩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廖司言连忙点头。
“百货行的收益，是我跟大老板平分的。”廖司南眉飞色舞，十分得意。
廖司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瞬间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盯着妹妹：“那个大老板，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好处？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事情了？”
二哥一连串的话让廖司南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很暖心。
“二哥，你别瞎操心了，他什么都没骗我，也犯不着骗我。”
廖司言仍旧不放心，絮絮叨叨地给她上课：“你可别以为，世界上就骆云航一个人渣，这年头，就没几个好男人！你可别被他几句好话就给哄骗了！你要是缺钱用了，二哥给你。”
“我肯定不会跟二哥客气的。”廖司南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再说我也没那么傻呀，真心话还是敷衍话，我也能听得出来。二哥不用那么担心，我每天出门去做什么，见了什么人，以后我都跟你仔细说说。”
廖司言这才勉强答应了：“你可一定不要太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嗯嗯，如果哪个男人要骗我私奔呀骗我的钱呀，我一定先让二哥去把他打一顿。”
廖司言这才稍微放心了，又问起关于百货行的事情来。
此刻，靳明乔也没有睡。他的书桌前面，正摊开着几张照片，全是关于廖司南的。
小九在旁边说道：“从咱们搭上船开始，廖大小姐的所有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前头在兴余城的那些事儿，也都打听清楚了，性格上的确是比之前暴躁了些，不过他们家那些事儿，就算是泥人遇上了，也得给憋出三分脾气来。”
靳明乔低头看着照片，默不作声。半晌，才抽出了一张，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小九凑过去一看，连忙回道：“这是廖大小姐给明海城新女校拍的校服宣传照片，就是在咱们到达明海城的前两日拍的。这张外景，是咱们的人跟着拍的。”
靳明乔又问：“是在什么地方拍的？路线，从哪到哪？”
一听这话，小九瞬间就绷紧了神经：“从昌明摄像馆到新女校，走的是万象街。这张照片是在女校东门的小巷里拍到的。”
“这个人”靳明乔将指了指廖司南身后一闪而过的男人，身穿长袍，因为走得匆忙，只拍到了一个带着残影的侧面。
小九将照片拿起来，仔细看了几眼，恍然大悟：“六指！”
虽然很模糊，但是从廖司南身后走过的时候，男人可能很介意自己的脸被拍到，所以抬起手来压了压帽檐，拇指上多出来的那一块，仍旧能看出来。
“去查。”靳明乔的声音毫无波澜，冷淡地吩咐着。
小九立刻应下，连忙转身出门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跟人撞个满怀。抬起头一看，顿时就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裴爷，您回来了！”
来人名叫裴深岩，是漕运商会的大少爷。漕运商会几乎掌控了整个华中区的海运和商船，重阳城和明海城都有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港口，所以，漕运商会虽然是重阳城的商会，但是全国差不多有二分之一的路线和港口，都在漕运商会的名下。
裴深岩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长着一张十分俊秀柔和的脸，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不笑的时候自带三分风情，笑起来那就是十分，不光各家的小姐太太天天被他迷得找不着北，就是一些又特殊爱好的男子，也会色眯眯地打量他。
不过那一次，裴深岩当场就把人给打死了，从那以后，也没人再敢对他的容貌说三道四了。
裴深岩对着小九也笑了笑：“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做事？靳爷这么不人道，不如来跟我干。”
“裴爷说笑了。”小九连忙打开门，让他走进来，“您稍等，我去沏茶。”
裴深岩在靳明乔对面坐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对面的照片，眼睛一亮，就笑了起来：“哟，乔哥这是春.心萌动了？”
说着，眼疾手快在靳明乔打算收起来的时候，利落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抽了一张出来，然后嘿嘿笑起来：“小姑娘挺好看的嘛。”
靳明乔冷淡地看他一眼，将他手里的照片拿了回来：“别多事。如果你最近闲着，帮我去做件事。”
“什么事儿？大哥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裴深岩看着他，本来还挺正经的，突然就笑了起来，挤眉弄眼的样子，“总不会要我帮你追小姑娘吧？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万一不小心挖了墙角，可怎么好？”
靳明乔漠然地看他一眼，十分冷淡地开口：“既然你这么有心，就去试试吧。”
裴深岩连忙求饶：“不了，不了……哥，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嘿嘿，开玩笑的。”看来这个小姑娘，还是得多注意一下。裴深岩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已经偷偷在思量着，怎么跟这位可爱的小姐来个偶遇了。
靳明乔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异样，也懒得拆穿他，又问：“北方怎么样了？”
说起这件事，裴深岩终于正经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暗淡了一些：“就跟大哥想的一样，那几个人，终于忍不住，开始狗咬狗了。胡云良快要败了，我觉得他肯定不甘心，到时候，第一站很可能就是咱们这里。”
胡云良是东北区统帅，人称胡大帅，今年四十五岁，土.匪出身，是个只看利益的“老实人”。几个月前，东北区就已经发生了大规模混乱，胡云良被自己人和北方区双面夹击，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到现在为止，他才坚持了四个多月，一露出战败的苗头就准备逃跑，倒是挺符合他的人设。虽然是只烦人的苍蝇，但如果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也不好直接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