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父母已经到达的消息之后, 靳明乔立刻匆匆赶了回来, 正巧在大门口遇到了刚熊黄包车上走下来的廖司南。

“瑾如，你怎么来了？”靳明乔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这两天可还好？”

廖司南点了点头，抬眼去看他, 不过两天没见，却仿佛过了许久似的, 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眼, 视线一直在他脸上逡巡，怎么都看不够。

靳明乔有些羞涩地干咳了一声：“先进去，外头风大。”

其实今日的天气还算好的, 阳光正好, 风和日丽，春末的华中区早就没了寒意。街上的柳树也开始抽出了新芽, 嫩绿嫩绿的,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喜悦。空气里总是漂浮着生机勃勃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感觉到甜蜜又欣欣向荣的模样儿。

再好不过的季节了。

廖司南也没反驳，牵着他的手往里头走去，说道：“裴爷打电话说，大帅和太太到明海城了, 我总得来看看呀。”

说着又拍了拍手里的小包包，抬起眼来笑着说道：“我出门走得急，事先也没做好准备, 得知太太他们来了，这才急急忙忙买了些小礼物，也不知道太太会不会喜欢。要不，你先帮我看看？”

靳明乔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回道：“只要你来了就好，什么都不送也很欢喜。”

“是吧？我这么讨人喜欢。”廖司南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笑容溢开来，露出两个小梨涡，甜的像是要把人溺死一样。

靳明乔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笑吟吟地看着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对啊，瑾如这么乖又这么好看，哪有人不喜欢的？所以，只要人过来就好了。”

廖司南嘿嘿笑了起来：“反正我已经买了，就是让你帮我参考下，别踩了雷。”

靳明乔没听懂：“什么？踩什么雷？”

“我的意思是，别刚好就买到太太和大帅不喜欢的东西了。”廖司南将包包打开来，拿出来两个小盒子，递给他，“这两个，就是我准备好的礼物了。左边这个红色的盒子，是个玉镯子，我爹说品相算是一等好的了；右边这个黑色的盒子，是一支钢笔，我买了零件自己做的。我也试过了，还算好用。”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向靳明乔。

靳明乔打开来看了几眼，就又问道：“这镯子是不是很贵？你们家铺子里头的？”

廖司南笑了起来：“不是，我们家有这么好的玉石，但是没有好的雕琢师傅，所以我就从神秘商人那儿买的，不贵。”

“真的？不贵？”靳明乔很怀疑，这个玉镯子的水色简直不能更好了，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瑕疵，就算是外行人看了，也觉得是个尤物。拿在手里更是温温润润的，舒服极了，这应该是难得的暖玉。

“真的不贵呀。”廖司南眨巴着大眼睛，“我也没多少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这个玉镯子的主人出价本身就不高，而且只答应用粮食换取，且必须是每隔五日交易一次，连续一个月，为他提供不同种类的食物，大都是馒头包子一类的。

一看这条件，很多人都觉得麻烦，这才让廖司南捡漏了。她猜着，这个玉镯子应该来自末世之类的位面，钱财和首饰在那个世界还不如一个馒头值钱，也多亏了那人绑定了位面商店，也算是多了个活下去的途径。

廖司南本就有每日都去位面商店进行交易和查看的习惯，所以这人提出的要求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儿，也就顺理成章将镯子买了下来。

靳明乔又看了看钢笔，夸赞道：“动手能力挺不错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工厂出品呢。”

廖司南十分得意：“那我就送这个了？”

靳明乔将盒子扣了起来，又给她塞回包里去了：“走吧，这两样都很好，都是父亲和母亲喜欢的，瑾如费心了。”

“那当然得费心啊，又不是别人。”廖司南说道。

靳明乔就笑了起来，唇角扬起来：“不是别人，那是什么人？”

廖司南停下步子，认真看了他两眼，然后踮起脚，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

靳明乔配合地弯了弯腰，低下头去，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庞，仿佛十分期待她的回答。

廖司南亲了他的唇角一下，下巴抬了起来，像是一只高傲的小猫咪，说道：“我的人！”

靳明乔愕然，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干咳。

廖司南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正看到关如凌站在门口，掩唇而笑。

“太太！”廖司南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放开了手，规规矩矩地站好，抿唇腼腆地笑了起来，乖乖巧巧的模样儿，俨然像是一只小白兔似的。仿佛刚刚霸气地宣告着的人，知识别人的错觉似的。

关如凌看见她心情就好的不得了，连忙招了招手：“瑾如来了呀，快进来！”

廖司南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挽上了关如凌的胳膊：“太太，坐船来的这一路上，肯定累了吧？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关如凌笑道：“不累，都歇了半天了，就盼着你来呢。”

廖司南的声音听上去就更甜了：“真的吗？那我来的是不是刚巧？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咱们再换别的……”

靳明乔看着两人手挽手进了房间，听着她软糯糯的声音，幻肢仿佛都快要硬起来了，连忙转过身去，向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得先跟父亲说一说，关于竹内家的那些事。

裴深岩从房间走出来正迎面碰上他，顿时就笑了起来：“大哥，明个儿上门去提亲了？”

靳明乔冷漠地看他一眼：“没事儿干了？”

裴深岩连忙摇头：“有有有，我这不刚把大帅他们接过来嘛。知道太太心里肯定念着瑾如呢，我就把瑾如先喊过来了。要不然，你们也没机会见面不是？”

靳明乔又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一脸高深莫测地走了。

靳大帅睡了一觉起来，正觉得神清气爽，想找点事儿做，手还没摸到电话呢，靳明乔就走了进来，喊道：“父亲。”

靳汉生连忙招手让他进来，问道：“你这怎么连个书房都没有？”

靳明乔回道：“还没收拾好，刚刷了漆，味道太大，说是可能对身体有害，瑾如不让进去，就锁上门开了窗，正透着气散味儿呢。”

靳大帅嘿嘿笑了起来，一脸“我懂得”的表情。

靳明乔木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您若是有要紧事，就把卧室的门关起来说吧，这宅子是新的，也没几个人知道。”

靳汉生完全不想给他面子：“刚刚我可是都看到了，你爹我眼神儿好着呢。你敢说刚刚那人不是你？在小姑娘面前就会装乖，到了老子跟前就跟个干大事的似的，装给谁看呢……”

靳明乔：“……”

鉴于明天一大早还需要父亲前去提亲，靳明乔决定做个乖儿子，一句话也不顶嘴，等着父亲发泄完了，这才说道：“这两天查到些事情，我正要跟您说一声，把林叔也一块儿喊过来吧，我去叫裴深岩。”

靳汉生点了点头，看他：“这事儿跟你结婚，哪个更重要？”

靳明乔：“……都很重要。”

“你这是要累死你爹啊？”靳汉生瞪眼，当即就数落起来，“那你怎么不早点结婚？非得等事情大头了，才来说，这么多事儿，我怎么忙得过来？我不管，时隔多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明海城，行程我都安排好了，陪你母亲到处走走看看，没那么多时间，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去。”

靳明乔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而且一旦我们跟竹内浩二对上了，母亲想必也会有危险……”

靳汉生顿时就听明白了：“合着是因为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你才提起来要结婚的啊？若是没这事儿，你是不是还不能结婚啊？”

靳明乔冷静以对：“没有这回事，父亲您想多了。我跟瑾如的婚事，本来已经商议好了，打算下个月的，也好有时间做些准备，之前我也跟母亲提过了。但是，这人实在丧心病狂，而且他再暗处潜伏多年，对我们究竟了解多少，现在也不清楚。”

“父亲，这也是为了母亲的安全着想，您在这时候任性，不是给人可乘之机吗？而且，我也没说不让您出门带母亲游玩哪，只是要慎重一些。不过平日里母亲出门也足够慎重了，倒也不用额外多加人手。”

靳汉生冷笑一声：“就你懂事！”

说着，倒也不再倔了，一甩手进了里间，伴随着门被大力关上，靳大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赶紧去喊人，早日商量好了，这两日我得带你母亲出门走走。”

靳明乔微微扬了扬唇角，回道：“您放心，一定让您跟母亲在这边玩的尽兴。”

林清和裴深岩很快赶了过来，四人关起门来，靳明乔这才说道：“阿岩，你先说。”

裴深岩应了一声，说起这几天审讯地牢里的人得到的部分消息。

靳明乔紧接着将竹内浩二这个人的情况说了一遍，又看向父亲：“这人此刻就在明海城，但是至今我们也没能找到他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地方待在这里。”

靳汉生深深皱起眉来：“之前，我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林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大帅不清楚是自然的，自然跟我们，从未有过明面上的交往，甚至连礼节性的问候都不曾有过。若不是大少爷突然查到这人，我们压根儿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嗯，埋藏地相当深了。”裴深岩又说，“从审讯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算是最外围的打手，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务。而且，若不是那天我们用了些小手段，这些人在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们从他们身上，可能得不到任何讯息。”

靳汉生恍然大悟：“我说呢，既然是做好了常年潜藏的准备，那的确不该，这么轻松就露出尾巴来的，不然，我才要怀疑他是在设局。”

“可能也有这个打算把。”靳明乔并不否认，“只不过我刚巧得了些小东西，可以用在这些人身上，让他们不死而且如实交代了。这一点上面，我们好歹是占优势的，在竹内浩二那里，这几个人已经是死人了。”

靳汉生看他一眼，儿子有能耐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件事竟然也能出奇制胜，倒是让他颇为意外，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追问这些的好时机，便先压下心里疑惑，转而问道：“这些时日以来，竹内那边就再没动静了？”

“我们也正奇怪呢。”裴深岩回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是老手了，不存在暴露的可能性。而且因为我们在明他在暗，一直都是很谨慎的。”

“不过也有可能，我们找错了方向，留了人手的那些地方，竹内并不会出现。所以，表面上看来，他好像就真的没有任何动静。”裴深岩又说道，“但实际上，他早就筹备好了一切，等着我们的人钻进去。”

听上去，就像是一条极有耐心的毒蛇，正饿着肚子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事情出乎意料的棘手。

靳汉生沉吟了片刻，才说：“既然已经确认他在做某些事情了，那就直接动用情报网吧。哦，对了，你说他在做某些很危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靳明乔很是犹豫：“我只是从某些渠道听说了一些信息，拼凑出来的，也不一定正确，还没有得到验证……”

林清笑了笑：“既然大少爷觉得十分危险，那就该早些提醒咱们，哪怕只是有一丝丝的苗头，也不该任由它发展下去。”

话是这么说，靳明乔却也知道，这并非一般的事情，若是说出口之后，这天，可能马上就要变了。饶是如此，靳明乔也不敢多耽搁下去，他相信廖司南得到的消息，这两日也走街串巷暗地里打听了一番，的确出现过一些失踪人口。

北方形势不好，很多逃难的人都到了华中区来，因为是流动人口，管理上难免存在漏洞，就算是人不见了，若没有特别相熟的，或是家人去报案，一般也不可能有人察觉到。

要不是丐帮也少了几个弟子，他怕是还不会得到消息。

靳明乔没有直接说出“人体实验”这个事实，反而是从最近得到一些人口失踪的消息开始说起：“起初我也并没有在意，咱们这里，从去年兴余城乱了之后，就来了很多人，有大部分都是路过的商人，打算到南方去的，也有一小部分留在了华中区，重新开始生活。所以，流动人口的比例很大，也难以管理，他们有的租房有的住客栈，还有一些，临时找了些活计，住在店铺里面。”

林清点了点头：“的确，这样的形势下，去轻点人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有人真的失踪了，不去报案的话，一时半会儿怕也没人发现的了。”

靳明乔又接着说道：“刚巧，百货行的一名伙计，前几日跟我说，跟他一起租住的人，失踪好几天了，至今没见人影。两人关系不错，他有些担心，便说起来这事儿，我才上了心，托了人去丐帮帮忙打听着，也才知道，这几年来，丐帮也走失了几十名弟子了。”

“因着都是乞丐，也没有家人，又不是特别频繁，长老们便以为，或许是跟人打架滋事，被报复了也说不定，就没人当回事。但是现在就不好说了……”靳明乔抬起头来，看向大帅，舒出一口气，最终将那句话还是说了出来，“日本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他们在研制一种病毒，一种可以控制人类的病毒。”

裴深岩手里的笔“啪嗒”就掉到了地上，顿时目瞪口呆。

此时，廖司南正被关如凌拽着，在房间里试穿各种婚嫁服。玉镯子果然很得关如凌的欢喜，当即就戴在了手上，还夸她眼光好，然后就拽着她进了这间厢房，将带来的一个大箱子打了开来，里面竟然是琳琅满目的大红色嫁衣。

饶是廖司南脸皮厚了些，也觉得耳根忍不住红了个透彻。

关如凌却仿佛没看到似的，兴奋地将嫁衣都拿了出来，摊开来放到了床上，兴高采烈地问道：“瑾如快看看，你喜欢哪一件？我找了重阳城最好的裁衣铺子和最好的师傅，帮你做了这些嫁衣，总有一件你喜欢的吧？”

廖司南抿唇笑了起来：“哪穿的了这么多？您准备得这么齐全，我都不好意思了……”

关如凌看着她：“你不嫌我多事就好。亲家母肯定也帮你准备了吧？我就是总闲不住，做些多余的事情。”

廖司南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母亲这两天还在想着让我自己绣嫁衣呢，您说我哪来的手艺干的了这个？能裁个衣服已经把我毕生的女工能力都用尽了……”

关如凌捂着唇笑了起来：“那快试试！明个儿我一块儿送过去，让亲家母就不用操心了。”

廖司南嘿嘿笑，也就从善如流地换上给她看。

“再试试这件。”关如凌简直乐此不疲，觉得这件好看那件也不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就越发兴奋起来，恨不能将自己年轻时候的婚嫁服和这些年来为儿子准备的，都一一让她试穿一回。

廖司南也只好笑着任由折腾：“都好看呀，伯母您觉得哪个好？”

“我也觉得都好看。”关如凌笑眯眯地，“瑾如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是锦上添花。”

廖司南嘿嘿笑：“这么多也穿不了，咱们就选两件最好看的吧？”

关如凌也跟着笑：“那我说了可不算，回头让阿乔陪你选，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就留下，别的就先放起来。”

正说着，靳明乔父子就站到了门外，敲门问道：“瑾如，母亲。”

廖司南正累的满头大汗，连忙应了一声：“这就来了。”

关如凌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先放弃了，帮着廖司南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这才走过去开了门，笑道：“忙完了？可是要吃饭了？”

靳大帅被今天的这个消息震得不轻，饶是刚刚依旧做好了心理建设，表情也没能及时扭转过来，这会儿张嘴一笑，竟然有几分扭曲的恐怖气息。

关如凌连忙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咱们先过去，让孩子们说说话。”回头又对着廖司南说道，“瑾如你们慢慢来，菜做的多，我们先吃着。”

廖司南笑的眉眼弯弯，点了点头：“好的，伯母您别客气。”

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了些，廖司南才问：“你将竹内的那些事都说给大帅听了？我看他的脸色不太好。”

靳明乔叹气：“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说？”

廖司南也知道，必然是要说清楚的，就安慰他：“我买了好些保命的小玩意儿，回头你说服大帅和伯母一定要带在身上，起码安心一些。”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就算她坐拥位面商店，也只能保证自己活得比其他人稍微长久一些，遇到事情能多拖一会儿而已，并不就代表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事。

而且，若是竹内浩二真的是在找类似位面商店一样的东西，那她的处境，其实比想象的，要危险多了。

靳明乔点了点头，突然问起来：“瑾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廖司南一愣：“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们就两天没见面而已，我还被拘在家里绣花，你看我的手指头上面全是针眼儿。”

廖司南委委屈屈地将嫩生生的小手举到他眼前，撅起了嘴。

靳明乔便低下头来，温柔地对着她的十指吹了吹气。

廖司南微愣了一下，忙不迭地想要将手指抽回来：“有人看着呢。”她只是想撒个娇转移下话题而已，哪里想到靳明乔竟然真的当成了一回事。

“怕什么？”靳明乔干脆将她拽进了怀里，微微弯下腰，抵上她的额头，“瑾如，咱们就要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廖司南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脸颊上扫过，忍不住痒得眨了眨眼，然后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是呀，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人了呢。”

以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想到这里，廖司南就觉得格外高兴，连空气都觉得格外甜腻了，恨不能多吸几口。

“那么，瑾如是不是不该再瞒着我做什么事了？”靳明乔抱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再一次问道。

明明是温柔缱绻的样子，眸子里没了笑意，却仿佛结了一层冰似的，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廖司南咽了咽口水：“什、什么？”

“你打算，利用我们的婚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