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扭头一看，张忠领着李云睿，进了大营，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对着张忠说道，“擅自带人进大营，去领五记军棍！”

擅入军营乃是大罪，张忠未经张辅许可，擅自带人进营，如果是在战时，人头就挂在旗杆上示众了。

“信安伯，且慢！”李云睿没想到张辅铁面无情，连自己儿子都要打，赶紧说道，“是我特意让张忠不提前告诉你的，就是想搞个突然袭击，看看你练兵能练出个啥样来，没想到还真发现了好多问题……”

“哦？这练兵方法是按你的布阵方法来练的，怎么还会有很多问题？”张辅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

“战阵之上，变化万端，需要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因此在练习时，要考虑到各种可能。火器作战与传统兵器作战有很大的区别，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远程打击能力，要想练兵，作为将领，你得先体验一下，什么是远程打击能力，而不是一上来就排兵布阵……”李云睿毫不客气的指出来，在来的路上，张忠告诉李云睿，这些日子，张辅光练习战阵了。

“这我怎么体验？”张辅听了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说道，“总不能让我真刀真枪的站到对面去死一次吧？”

“那倒不至于！但你至少要了解，各种火器装配发射和再装配发射之间的时间差。据我所知，经过改进，盏口火炮的射击距离在两百八十步，装配发射在半分钟；在连珠火炮在两百步，一连十发，半分钟内发射完毕；鸟铳在一百二十步，装配发生在十秒内可以完成。”李云睿笑了笑说道，“那么请问信安伯，我方火器应该如何分布，应该在什么时候发出首波攻击，才能获得最大战果？”

时、分、秒的概念，是李云睿提出来的，钟表造出来后，李云睿就把大明的计时方式给改了，按照后世的方式，一天24小时，每小时60分，每分钟60秒。

有人提出过反对意见，被李云睿无情镇压了，我的钟表，我做主，爱买不买。

很多勋贵之家都买了，这东西计时太方便了，抬头一看就能知道时间，于是很多人都入手买回了家。

张辅听了之后，低头思索起来，这些问题都是他没考虑过。拿到李云睿的三段击战法之后，他沿用了传统战阵的练兵思路，固执的以为，只要战阵派好，开枪开炮打就行了……

思索了半天，张辅开口问道，“你说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发出首波攻击？”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上过战场……”李云睿翻了翻白眼，耸了耸肩膀，很无奈的说道，“所以，我说你要先体验一下。”

“怎么体验？”张辅问道。

“实弹，看毁伤效果！”李云睿说道。

实弹，张辅能明白，毁伤效果，他就不懂了，赶紧问道，“何为毁伤效果？”

“简单的做法，用稻草或者木桩模拟敌方冲阵队形，实弹打一波次，看看敌方的损失，然后调整方位、距离、排兵布阵方式和发射时机，寻找出毁伤效果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战阵，慢慢总结经验！”李云睿说道，“信安伯，这是一种全新的作战理念，以后还会有射程更远的火器，不真刀真枪地试验，没办法找出最合适的战法。”

张辅听了之后，让自己的亲信先监督练兵，自己带着李云睿去了营帐，坐好之后，张辅开口说道，“云睿，你给我好好讲讲，这个兵怎么练？”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热兵器对冷兵器的优势很明显，可以说是碾压式的存在。

其实这是个误解，大家可以想想，即便是抗战时期，也有大刀队的存在，李云龙还跟坂田联队拼过大刀呢！

这是为什么？

火器的有效射程，一般只有两、三百米，人快跑只要半分多钟，马一个冲刺连十几秒都不用，就算有定装的子弹，一分钟能打几发，除非使用机枪；还有就是准头，不是人人都是神枪手……

一般来说，只要敌人扛过了一分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那些小说中，火器一出来，就天下无敌的场景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三段射击战法还要用到战车的原因，敌人近前之后，所有火枪兵上战车，可以居高临下，继续射击，或者更换武器，比如长枪、镗钯，与敌人展开搏斗。

洗地，说话很容易，但做起了很难！

李云睿之所以跑到神机营，就是他自己闲着没事时，突然想到了这些，觉得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给张辅的战法教程，有些问题，才敢来补救……

如果寻找合适的出手机会，一下把敌人打懵掉，瞬间让敌人造成大量伤亡，就可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导致对方溃败。

当然，这种战术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战争是残酷的，容不得半点侥幸，必须做出万全准备。战争不可能靠一招鲜，吃遍天，很多变化因素都要考量进去。

李云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张辅听了之后，恍然大悟。

张辅是战场老手，靖难之役打了几十仗，也算是百战老兵，自然明白战阵之上，千变万化，任何一个小的闪失，就能导致全面溃败。

两人拿来纸笔，又是画图、又是撒豆成兵，进行兵棋推演，一直到夕阳西下，才结束。

张忠站在一旁听着，也是大受裨益。

“我明天就向陛下请旨，将神机营挪到南京城外，进行实弹测试！”聊完之后，张辅对李云睿说道。

“信安伯所言极是，神机营在南京城中训练，一来容易扰民，二来容易被番国使节探听到一些信息，不利于保密。”李云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推演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还要靠实弹测试，来发现问题……”

“李大哥，你太厉害了！”跟李云睿回城的路上，张忠一脸崇拜的说道。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李云睿一脸嘚瑟的说道，“小忠啊，你其实完全不用跟你爹学，等你长大了，这些火器就会被淘汰了……”

“啊？不会吧！”张忠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以后的火器，会是什么样？”

“你想一下，一千门火炮，在五里地，发射一波开花弹，会是什么样？”李云睿想起了后世火炮洗地的场景，心驰神往。

“李大哥，什么是开花弹？”张忠问道。

“现在的盏口将军，发射的实心铁球和石球。如果将实心的铁球，换成里面装火药的球，里面再放一些小钢珠，球一落地，火药就炸，周边十丈之内，寸草不生，片瓦不存……”李云睿边说，边用手比划。

“能有这么厉害的火器吗？”张忠觉得李云睿在吹牛。

“梦想总要有，万一实现了呢？”李云睿笑了笑，拍了拍张忠的肩膀，说道，“小忠，未来的几十年，这个世界变化会很快，你老豆、我老豆这群老顽固，迟早会被时代的洪流淘汰，我老豆说过，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跟哥好好混，等明年，哥空下来了，带你、带上景昌他们，一起出去浪，带们打野，剿水匪、剿山匪练手、练胆！”

“嗯嗯，李大哥，我一定跟你好好混……”张忠虽然不知道打野、浪是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好像很拉风，赶紧点头表示同意。

没办法，张忠对李云睿太崇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