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苏涛伸手抓住罗涅的肩膀，一阵前后猛摇，终于将罗涅从失魂落魄的状态唤回人世。

状态略微清醒后，罗涅反手紧紧抓住苏涛的双手，神情激动的问道：“苏涛祭司，跟在你身后的这些鱼人是从你的部落中特意挑选的吗？你的部落共有多少鱼人？”

苏涛眨眨眼：“特意挑选？并没有啊，我们部落的鱼人就是这样的。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你神情这么激动？”

罗涅慢慢冷静下来，没有先回答苏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普通的鱼人应该是什么样吗？”

“什么意思？”苏涛没有明白罗涅的意思：“什么叫普通的鱼人？”

“普通的鱼人，智商只比野兽高一点。”罗涅回答道，随后转头拍了拍身侧的一只鱼人：“我为你演示一下。比如这个鱼人，他叫大灰。”

大灰转头，看向罗涅：“？”

罗涅转身问道：“大灰，我的全名叫什么？”

“全名......”大灰的眼神立刻变得游离不定：“全名......”

罗涅叹了口气：“大灰，咱们小队有几只鱼人？”

大灰神情一震，环视四周，伸手指指点点：“一只，两只......四只！”

“嗯，”罗涅点点头，随手从身上拿出一个果子递给大灰。大灰接过去，喜滋滋的将其吃掉，随后继续期盼的看向罗涅。

“那我再问你，大灰，如果咱们小队去掉一只鱼人，一共有几只鱼人？”

“去掉一只鱼人......去掉一只鱼人......”大灰掰着手指，又挠头向四周望去，最后苦恼的说道：“太难了，我不会。”

罗涅再次叹了口气：“七加九等于多少？”

“不知道！”大灰想了想，回答道。

“二加四呢？”

大灰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六！”

罗涅表情落寞的走到苏涛面前，伸出一只手：“苏涛祭司，把那袋食物借我一用。”

苏涛将食物递了过去。

罗涅将麻袋口撑开，里面的食物传出一阵香味。罗涅刚将其放在地上，还未等开口，就有两个鱼人按捺不住，扑向麻袋中的食物。

罗涅神情一冷：“大灰！”

随着罗涅的一声令下，大灰也立刻扑出，拦在食物面前，给两只扑向食物的鱼人一人一耳光，连打带踢的将两只鱼人赶了回去，随后目光炯炯地守在食物身前。

两只被踢开地鱼人也不吵闹，而是默默退回原地，沉默着低下头，没有一丝声响。

罗涅走到大灰身后，弯腰将麻袋捡起，重新递还到苏涛手上，叹息道：“看到了吗？”

“看是看到了。”苏涛皱着眉，十分的不解：“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想问呢。”罗涅看着苏涛，面无表情：“大灰在这里算是普通鱼人中较为聪明的。不，不应该用聪明来形容，应该用‘听话’形容。普通鱼人的智商比野兽高一点，但也有限。”

“他们会有喜怒哀乐，也能将其表达，但也仅限于此了。最关键的一点——文字，他们根本就学不会。因此，能否学会文字并使用，在我们部落是区分普通鱼人与高等鱼人的门槛。”

苏涛看着面前宛如野兽的鱼人，眉头紧锁。普通鱼人的智商竟如此之低？刚刚罗涅的行为，苏涛也看懂了。那根本不是对智慧生物的行为，而是在......驯兽。

对，“驯兽”一词用的很准确。就连大灰也只是比较听话的野兽，所做的行为也只是长时间训练引起的条件反射罢了。

看到这些鱼人，苏涛又猛然想起了流浪法师斯蒂芬尼的话。

斯蒂芬尼曾找到他询问，为何这些鱼人都对他没有恶意，看到人类也没有进食的欲望，这与流浪法师曾经见过所有鱼人都不同，就好比狗看到肉却不去吃一样离谱。

然而当时苏涛只感觉莫名其妙。明明自己能吃饱，也有食物，为什么要对人类产生食欲？斯蒂芬尼这问题简直是在找茬。因此，苏涛也毫不客气的坑了斯蒂芬尼50金币作为惩罚。

可现在看来......恐怕当初是自己误会了。

将思绪拉回正轨，苏涛继续询问道：“那高等鱼人和普通鱼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除了智商之外的。”

罗涅摇摇头：“在身体上没有区别。不过高等鱼人由于智商的原因，可以主动学习职业者的战技，一步步让自己变得更强。而普通鱼人只能凭借本能行事，哪怕学习也只是在强迫下学习，能理解的有限。”

“因此，往往高级鱼人在部落中会肩负比较重要的岗位，比如最需要智慧与远见的鱼人祭司。如果一个鱼人部落失去了鱼人祭司，那么就要很快挑选其它高级鱼人担任，从而指导部落发展的方向。”

“如果一个部落中失去了高级鱼人，那么剩下的鱼人也就与野兽无异，根本察觉不到危险，部落很快就会灭亡。”

苏涛思索着：“照你这么说，高级鱼人相当于一个部落的大脑细胞。如果失去了高级鱼人，一个鱼人部落也就失去了大脑，就会迎来灭亡。”

罗涅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细胞是什么？”

“咳，那不重要。”苏涛咳嗽一声，摆摆手将其掩饰过去，随后继续问道：“那高级鱼人的出现有什么规律吗？抑或是需要什么条件？”

“没有规律，没有条件。”谈到这个话题，罗涅再次叹了口气，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绝望，又想起了自己曾经与老祭司交谈的话语。

·

“祭司大人，真的没有办法将那些普通鱼人变成高等鱼人吗？”

看着下面众多鱼人在沼泽中抓鱼，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罗涅反而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不知从何时起，罗涅就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与身边的鱼人格格不入。怀着疑问，他找到了老祭司。老祭司大喜，将罗涅带在身旁悉心教授，罗涅这才明白了自己与普通鱼人的差距，随之而来的便是绝望与恐惧。

看着同样种族，甚至一母同胞的兄弟，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罗涅觉得不应该是这样。鱼人应该是一种智慧生物，应当懂道理、知对错、明得失，而不是野蛮残暴的野兽。可事实是，绝大部分的鱼人，都只是“野兽”，最多是比较听话的“野兽”。

可罗涅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偌大的鱼人部落，三百多只鱼人，最终却只有三只鱼人拥有姓名，只有三只鱼人能称之为“人”，而剩下的，只能叫做“鱼”。

最绝望的是，身为“人”的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为“鱼”的同族，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