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狄仁杰便与萧胤会合，而萧胤也给狄仁杰简单的交代了些事项。
“多留神一下，你毕竟是凡人，我会让手下的人跟你接应的。”
萧胤只是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色，同时，他也对狄仁杰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
而同样，房间内，武媚慵懒的坐在椅前，品尝着带有淡淡花香的果酒，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她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所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狄仁杰也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向着武媚行礼，便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二人。
而这空旷的房间内，也就只剩下淳淳果酒，流入杯中的声音。
“昨天，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吧？”
终于，武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口气很平缓，同时，也带上了一丝好奇。而萧胤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旧望着窗外。
自然，武媚也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将酒盅里的果酒一饮而尽。
“媚娘，我问你，你有过你所重视的人吗？”
只不过，萧胤却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而武媚没有回答，只是再往酒盅里倒了一杯酒，便将那剩下的半瓶酒扔向了他。
萧胤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了果酒，那酒味不重，但毕竟是酿酒，入喉还是有着辛辣感。
不过，萧胤还是举起了酒瓶，将其一饮而尽。
没有真气抵御，完完全全让酒精在自己的身体内挥发，不一会儿，萧胤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丝微红色。
“身为朝廷的道炁寺寺卿，卿的酒量不怎么样啊。”
“呵，谁规定，成为朝廷官员，酒量就一定要好了？”
武媚轻轻一笑，随后也照模照样大的学着萧胤，将酒盅内的果酒仰头而下，或许是因为她的嘴有些小，些许酒液也顺着她的嘴边流了出来，滴落在了其衣襟上。
迎合着以慵懒的身姿躺在坐椅上，此时的武媚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萧胤也些许理解了为何当初二郎会给这个人给了个“媚娘”的名字。
不过，光凭借妩媚动人的外表，还打动不了眼前的萧胤，而武媚见萧胤没有一丝动摇之感，反倒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卿不是问我，我是否有珍视之人吗？”
媚娘的眼神也逐渐放空，仰起头来，回想起了过去：
“我曾经入宫是为了什么呢，我也不清楚了，是因为我那些堂兄构陷而走投无路，还是想看看，成为天子的女人，是不是就能够不受人欺辱了。”
“结果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天子是何等人，他的女人可不止一个。而他凭什么，只关心我一个人呢？”
“从那时，我的心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仅仅是个才人，又能干什么呢？”
媚娘不禁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因为其依旧为圣，所以，龙脉的加护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当初在宫殿内时要少了很多。
但是，她的眼睛，依旧在龙气的映照下。透出了一丝威严的红金色。
“直到那时，我遇见了天子的孩子，想来也有趣，这个孩子看起来比我小，但不
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聊得很好。”
“明明是个孩子，但是，我却不自主的对他产生了兴趣，亦或者，一直在我内心的野望，开始觉醒了吧。”
“我问他，明明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为什么还会被欺负呢？”
“你猜，他当时怎么回答我的？”
萧胤摇了摇头，似乎她说的话，和他问的问题已经开始脱节了，不过，看着她沉溺的面容，萧胤也不想打断他，反倒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他说了什么？”
武媚只是轻轻一笑，便回答到：
“那你去做皇帝不就行了，这样的话，还有谁能欺负你？”
说罢，萧胤也楞了一下，随后，一旁的武媚直接忍不住大笑起来，虽然是笑声，但那阵笑声中夹杂了自己多少的感情，她还是知道的。
“自从那以后，我便常常与他相见，我们互相谈论着自己的身边的事。自然，他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笨了。”
“可是在我看来，他还是傻乎乎的，一个笨小子而已。而这个笨小子，还在两年后被封为了皇太子。真是笑死了我......”
“只不过，这个傻小子，可比太宗疼爱我。”
说到这里时，媚娘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眼神也变的柔和下来。
“之后，那些人说我在先皇那里不受宠，就开始结交他的儿子，是个不要脸的荡妇。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
“他们说的没错，我为了这个权势，的确，可以什么都不要，卿家是大仙人，应该能看出来，我身上背负的罪缘吧？”
武媚瞥了一眼萧胤，而萧胤自然知晓，在武媚当初来的时候，他就看过眼前这一女子所背负的“缘”，那并非是像李治那种，它所代表的的龙魂，是带有血瞳的龙魂！
而这种特殊的业缘，他只在曾经的各朝开源皇帝的身上见过！
也就是说，眼前的武媚，已经拥有了开源圣上的“业缘”。
“而且，卿想问的问题，应该不是方才的那个吧？”
武媚的话中藏匿着一丝同情，只不过，她没有把这种感觉表现的太明显：
“卿......应该是想问，当失去了一切所珍视之人时，我们会何去何从吧？”
“......”
武媚缓缓的起身，丝毫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只不过，就算是萧胤也能看得清，她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丝熏红。
“人们总说，得到了天下，便得到了一切，似乎得到了一切，就能够让人敬畏，不在受人欺辱，受人压迫。”
“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不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看着起身，却没有移动的武媚，萧胤也只是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不过，我也能说上一点。”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呢？是金钱，权力，还是女色？亦或者，你所说的，珍视之人？”
“我们每个人眼中的‘一切’都不是一样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说到底，这个
东西依旧是我们所追求，所渴求的某种感情，你可以叫它为欲望......”
武媚的目光转向了萧胤，此时，她的目光完全平和了下来，看着萧胤，反倒像是在看着一个老朋友。
“亦或者，梦想。”
“你也清楚了吧，梦想，这个东西是虚幻的，你再怎么幻想他的美好，也终究是一片虚无，没有实际的行动，你就永远得不到它。”
“我们总说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一切，那我们，又是何时的得到了一切呢？”
“没有得到一切，却说失去了一切，岂不是可笑？”
媚娘捡起了原先萧胤跌落在地上的酒瓶，丝毫不在意的将其中剩余的液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可是，得到了什么东西，必然会失去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我们在得到了一切的同时，又失去了什么呢。”
“所谓的野望，不知足......究竟是真的不知足呢，还是，我们想凭借现在得到的东西，来重新夺回属于我们曾经所失去的呢？”
“再用我的这些想法，去想想那些千古的暴君们，他们是否真是生来就荒淫无诞的呢？那些圣贤明君，他们又在为什么而努力呢？”
“卿，是怎么想的呢？”
说罢，武媚只是淡淡一笑，便逐渐走向了房间的出口。
“和卿谈话，我很舒畅，很可能，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露出这样放松的面容与人谈心了。”
而萧胤只是看着武媚的远去，向着他说道：
“你......其实也在说谎吧......”
正当她要出去时，萧胤却忽然开口了：
“你说你，为了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在如善受到威胁时，你还不是果断出宫，难道不是为了保住他。”
“如果，你现在亲手杀了如善的话，就能得到你一直以来所期望的皇位，你会怎么做？你会真的亲手杀了他吗？”
萧胤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他将武媚的身影，和某个人重合了起来。
而武媚微微一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她也无奈的一笑，像是替某个人，回答了他一直以来都在纠结的答案：
“如果我真的亲手杀了他，那我一定会疯了吧？”
武媚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而在那道微笑中，萧胤也看到了她的真诚。
那，是她的底线。
在武媚退出了房间后，他也无奈的笑了笑，不知不觉间，萧胤方才也敞开了心扉，想这个不一般的女人说了些心里话，现在想了想，那的确是自己的心里话。
亦或者，他是在跟自己对话。
“从未得到，又怎么能说失去吗？”
“真不知道再过十年，你会怎么跟我再说出这句话啊......”
萧胤轻轻一笑，而他只是看向了远处，此时，太阳已然开始攀升，向着最高点前去。同时，在那烈阳之下，一只传信飞鸽，正向着自己飞来。
而萧胤也知道，他该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