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

就好像是看到了绝境中唯一的出路般。

尽管那条道路遍布荆棘，甚至道路的尽头等待着她的是死亡，凌伊还是露出了笑容。

在布良寻眼里，那是只有慷慨赴死者才会露出的笑容。

“不可以.......”

布良寻知道，少女是认真的。

布良寻还知道，一旦少女踏上了这条道路，就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令人感到不安的笑容，少年无论如何都想将那笑容抹消掉。

必须要阻止她。

“这种像是脑子一热才想出来的做法.......绝对有问题啊？！”身体没有办法动弹的少年，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快点冷静下来啊，笨蛋、你那绝对的理性呢？快点用它好好地想想，一定，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

不过那嘶吼在做出了决定的凌伊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

“........抱歉啦，其实早在来这里前，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真的这么做罢了。毕竟冥界犬的最强杀人机器竟然为了一个笨蛋队员牺牲而自己，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凌伊静静地望着少年的脸。

“但另一方面，作为那个普普通通女孩子的凌伊，我内心的某个声音告诉我、我想要救雷伊丝，无论如何都想，哪怕为此付出再多都想。谢谢你，是你的话让我确认了我真实的心意，是你给了我面对它、并做出这份决定的勇气........”

少女的目光里充斥着，没有任何杂质的感激。

但是那份感激，却刺痛着少年的脸，刺痛着他的心，刺痛着他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发出声音：“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面对真实的自己........不是让你去送死啊！！！”

“恩，我知道的。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从本质上还是个胆小鬼——我害怕去尝试其他不确定的方式，害怕最后的结果是雷伊丝在我眼前消失.......所以，我仅存下来的勇气，只够驱使我选择这样残破的结局了。”

朝着那条无法回头的荆棘道路，凌伊怀揣着从少年那里得到的一小撮勇气，毅然决然地前行。

绝对不能让少女走过去。

但是，肩，臂，腿，脚，甚至是全身都不听使唤，就好像控制权从自己这里被剥夺了一样。

（可恶，快点......快点.......动起来啊！！！）

为了重新取回控制权，少年拼了命地将全身力量都灌注在了腿上、手上，皮下的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另外，我还有第二个对你隐瞒的事情——对不起，我并没有像我说的那样讨厌过你，从来都没有。”

从少女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发出了轻轻地声音：

“因为啊，我其实是知道的，我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应该是我自己吧？犯错、悔恨......然后再犯错，再悔恨。重复着这些，却又无能为力的选择放任自己的软弱胆小鬼。”

白色的水蒸气翻滚着被布良寻呼出，硬撑着，少年微微的起身，浑身颤抖不止，很快便再次倒在了地上。

“不是的......可恶.......不可以.......快......回来......”

望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她的布良寻，只能悲哀地重复着那零碎的只言片语。

“但是你却不一样，虽然你总是在做着莫名其妙的事情，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就是这样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你.......却一次次的出现在了不知所措的、我的面前，一次次从无休止的杀戮噩梦中保护了我，一次次救赎了作为罪人的我，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英雄，过去也是.......现在也是。”

凌伊的声音变得哽咽，她摇摆不定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伸出手，少女默默擦拭了一下眼角流出的冰凉液体：

“然后这样的英雄，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需要去保护，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再让你受到什么伤害，我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啊？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追上来了，这样的我.......不值得这样的你来救赎。”

手臂用力地在双眼抹过，凌伊在深吸了口气之后，再次迈开了脚步。

“所以，请你不要再追上来了。”少女重申着这番话的语气变得坚定无比“我选择的道路是通往黑暗的深渊，如果你再次拦在面前，你也会一并被拖入黑暗，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会做任何事——哪怕切断你用来前行的腿脚。不同世界的我们，注定不应该有交集。”

美好的梦，差不多该醒了。

声音，随着少女的身影愈来愈模糊，最后，终于被夜晚的漆黑所完全吞没。

许久。

“........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布良寻笑了，如同哭泣一般的笑了。

“开什么玩笑啊？这样的我，这样的我........！！！”

驱动着当前唯一能够活动的手腕，布良寻狠狠地将一把白雪抓在了手中，揉作一团、死死地攥着，直到那柔软的雪花化为坚固的冰晶，再化为更加柔软的冰水，少年才将手缓缓松开。

看着那晶莹的白色之物里，所倒映出的、他自己屋里的面孔，布良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啊，这样的我........”

虽然不知道少女所说的、那个过去曾无数次拯救了她的英雄，到底是怎样的‘自己’。

但布良寻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因为害怕背负，而不敢回忆起那些丢失了的记忆；因为软弱无力，所以连一个正在赴死的绝望少女都拯救不了。

“这样的我，不也同样是一个软弱的胆小鬼吗........？我根本......就不配成为你眼中的英雄啊，可恶！”

痛苦的无力感堵满了布良寻的胸口，终于，少年就连自责的声音也都发不出了。

无人经过的寂静小巷，只剩下少年一人趴在雪地里静静地发着呆。

深夜的寒风，冰冷的拍打着少年的脊背，但是相比之下，他深深埋在雪地里的前驱更要感到冰凉——尤其是胸口左边的位置，那里是无力跳动着的心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