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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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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神仙水事件”之后,池杉一路上就没跟陆峪说过话。

于荔荔生日宴会的地点安排在郊外,出了城之后,好多路段的路况都不是很好,再加上陆峪开车随心所欲,时快时慢,完全按他大爷的心情来。

于是颠簸动荡之下,池杉本来计划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妆容,足足化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是池姑娘抬起头,睁着一双眼线画出八米远的眼睛,面无表情:“陆峪先生,您要是对我的化妆技术不满意,要不然我现在卸了也行。我反正是天生丽质,就算顶着一张素颜的脸去赴宴,也能艳压群芳。”

陆峪先生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她那双飞到天上去的吊角眼实在是太吓人,男人这才懒洋洋地哼了声,给面子地平稳了车速。

而正是因为中间这些“琐事”耽搁了太长时间,汽车开了三小时,才终于在晚上七点前,姗姗来迟地到达了宴会场。

于荔荔虽然突发奇想把宴会安排在了郊外,但地方倒也好找。

周围环境很漂亮,乍一看自然野趣,不过仔细一瞧,就知道是人工设计出来的。

甚至按照于荔荔姑娘的网红喜好,路边还很赶时髦地种了一片粉黛乱子草花田,开宴会的那栋法式别墅就建在了花田背后,据说这地方设计折腾了好几年,去年年底才算完工,是于母特意送给小女儿的成年礼物。

池杉和于荔荔同岁,当初池杉过十八岁生日时,于荔荔尚在国外念书,知道池父池母合起来送给她的礼物也不过就是一辆法拉利,价值和自己的“庄园”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这姑娘还专门在自己的姐妹群里好好笑了她一顿。

后来群里的聊天记录不知道怎么的流传出来了,被人发到朋友圈,相当长一段时间,圈子里的朋友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特和尴尬。

毕竟当年读书时,于荔荔在池杉手下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而一出单纯的象牙塔,在这么直白的家世财力对比下,池杉再多的手段都显得乏力无用。

不过池杉当时倒显得挺无所谓的,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于荔荔就是嫉妒她,才这么一直咬着她不放。要不然,你看西施会无聊到天天去和东施比谁蹙眉好看吗?

而且世界上比于家更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计较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只要于荔荔不真的到她面前来惹事,这些背后的酸言酸语,她压根儿就不屑去对付。

至于现在......现在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都不是池家的女儿了,以后能不能再这个圈子里混还不一定呢tt

池姑娘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别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件的狗血剧情,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变得有些佛。

为了避免自己等会儿看见许荔荔容易“触景生情”,会情不自禁跟她斗起来,在车上化妆时,她还插着耳机,听了半小时的大悲咒。

于是陆峪打开车门,绅士地扶着她下车后,池杉看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和璀璨灯光,忍不住就轻轻叹了口气:“唉,果真是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

陆峪:“......谁死了?”

池姑娘怀着佛家般的慈善,分享给他了一个耳机。

耳机里传来动人的音乐:

“南无喝蚰嵌挂衔薨o耶婆卢羯帝烁钵刑崛势乓.......”

陆峪面无表情地捡起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又拎起她的大拇指解了锁,然后在她困惑的目光中,调到最大音量,给她放了一首《三天三夜》。

“一点都不会累,我已经跳了三天三夜.......”

池杉耳膜被震的都快聋了,丢掉耳机,气急败坏:“陆峪你有病啊!”

陆峪仗着身高,眯着眼睥睨她,语气冷漠:“池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你是去斗情敌,不是去出家的。你要再继续这么消极怠工,我有的是办法折腾回来。”

“情敌?我要斗什么情敌?”

“那个荔枝就是你的情敌。”男人抬起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就像按一个印章一样,在自己昂贵的西装袖口下印一个鲜艳的唇印,然后擦了擦,又抹了点口红在自己的衬衫领口处。

最后在池杉几乎要冒出火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开口,“别瞪了,做戏要做全套,咱们俩现在是情侣,你对我爱欲似火,从市区开到郊区三小时的车程,你能把持的住不干点什么?”

池杉:......我把持的住,我把持的太住了。

见这姑娘还是一动不动一副要削发出家的哭丧脸,陆峪扬扬眉,干脆拔了耳机,把手机丢回到她的包里。

手机在她包里继续唱着歌儿:“完全都没有极限,我已经high了三天三夜,我现在的心情就在出轨的边缘......”

那爆炸般的音量,让池杉觉得自己仿佛随身挎了一个夜店。

偏偏罪魁祸首还挑着一双桃花眼,俯视着她。

池杉冷漠地仰视回去。

然后他问:“嗨起来了吗?”

......

狗逼陆峪。

嗨你妈。

两个人在停车场僵持了十分钟。

最终,在夜店舞曲的bgm和池杉“女人比你更了解女人”的理由下,陆先生勉强同意了她可以不出手,但要“用华丽的外表轻松压制于荔荔”的高级战略。

池杉对自己华丽的外表是有充分的信心的。

她虽然不算太高,但胜在皮肤极白,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较之一般的亚洲人要更深邃一些,不管什么时候,在人群里都分外显眼。

再加上今天还穿了一身酒红色的吊带长裙,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蝴蝶骨都裸露在外,连陆峪这样见多识广的男人人,目光都忍不住在她背部停了停。

除此之外,口红用了三支混涂,调出来一个浓烈的深红色,眼影是闪光的,甚至连香水都特意挑了一瓶轻熟款。

这样的打扮,气场稍有不够就容易显得风尘,但配在池杉身上,反而透出一种疏离和高傲。

陆峪挽着她进门的时候,大半个宴会厅的人都投过来关注的目光。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宴会的主人公于荔荔、三番五次打电话邀请陆峪的于母、和池杉最熟的池父池母以及被他们带着过来参加宴会的倪璇。

于荔荔的目光是错愕而后愤恨的。

小时候那个惹的她把蛋糕砸在池杉身上的班长小男孩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自从有一次去姐姐的学校找姐姐吃饭,而无意间看见了陆峪后,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虽然陆峪一直没怎么搭理她,可是也同样没搭理别的女人啊!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挽着她最最最讨厌的池杉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池杉......池杉这个狐狸精就是天生来克她的吧!

妈宝女于荔荔忍不住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于母暂时没搭理她,目光里全是审视和若有所思。

说实话,于母虽然几次三番热情地邀请陆峪来参加这个宴会,但心底里,压根没对自己的女儿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陆家门槛确实高,而这位陆公子又是难得的年少有为,她不知道听多少个贵妇太太们抱怨似的说起过,说陆峪心气未免也太高了些,这个那个,几乎谁也看不上眼。

不过要是池杉已经搭上了这位的东风,那么池家......

短短几秒钟,她脑子里的思路已经彻底远离了简简单单的儿女情长,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池父池母。

池父池母——是极其震惊的。

首先,他们是完全没想到,池杉也会出现在这个宴会厅里。

其次,他们更加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和陆峪一块儿进来。

以往只知道她和宣家的小少爷有几分交情,池母还生起过要撮合他们的念头,只是池杉一直强调他俩完全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才勉强作罢。

但是,从来没听女儿提过,她还认识这么一尊大佛啊。

池父已经蹙紧了眉头,刚刚和倪璇介绍到一半的话头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至于倪璇......

倪璇的感受,大概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复杂的了吧。

她穿着一件昂贵的黑色礼服,端一杯红酒,优雅大方地站在父母身边,看着门口相携而来的那对佳人,一动也不动。

片刻后,女生静静地抿了一口酒。

......这辈子,她终于又见着了陆峪。

这个曾经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的男人。

她望着他熟悉的冷淡面容,竟不知道心底是酸涩更多还是怅然更多。

原来,年轻时候的陆峪,是这样的。

倪璇望了好半晌,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看着酒杯里色泽漂亮的红酒,陷入了恍惚的回忆里。

上辈子。

她大学时代就一直崇拜着这位学长,大四那年陆峪回校宣讲,她作为志愿者,还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但她真正认识陆峪,却是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很巧,正好是他和池杉的婚礼三周年纪念日。

倪璇得喊他一声姐夫。

二十九岁。倪璇生命的转折点。

因为重生之前,一直到二十九岁,她和池杉的身世真相才被池家发现。

那个时候,倪璇已经在帝都打拼了七年,租着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谈了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再过一年,就能被称为是“一事无成的大龄剩女”。

而池杉呢,名校毕业,海外留学背景,是国内知名的珠宝设计师,还嫁给了山谷科技的创始人,有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女儿,生活精致,保养得宜,看上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池杉已经不需要池家的庇护了,甚至因为陆峪的关系,池父池母还生怕这个女儿跟自己疏远。

所以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倪璇的回归发生什么变化。

而倪璇虽然被认回了池家,但三十年过去,人生节奏已经定调,池杉再怎么说自己不要池家的财产,再怎么“弥补”她,都无法让她获得内心的平衡。

更何况......她还爱上了陆峪。

那个被她称为是姐夫的男人。

这段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爱情,让倪璇每天都处于痛苦的煎熬之中。

她渐渐变得尖锐、刻薄、自闭、甚至无比憎恨那个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的假公主。

终于,在某次池杉和陆峪吵架冷战期,她鼓起勇气和灌酒生闷气的陆峪表白了心迹。

陆峪蹙蹙眉,眸子里全是冷漠和莫名其妙,嗤笑了一声问她“是不是有病”。

就这一句话,让倪璇彻底崩溃了。

因为陆峪。

更因为池杉。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池杉没错,都觉得池杉对她已经够好了。

三十年,那个女人鸠占鹊巢三十年,享受了优渥的生活条件,良好的教育资源,甚至还凭借着这些认识了陆峪。

可是自己呢?——拿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却因为经济状况不允许而忍痛拒绝。在大城市艰难生活,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别说追求梦想,光生存的现实就已经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这三十年造成的巨大差距,在那些不痛不痒的旁观者看来,就是一件这么轻易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吗?

大概,就是因为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原谅吧。

那天晚上,她主动开车送心情不好的池杉一起回娘家。

最后,载着她一起驶入了悬崖。

漫天的火光和血色中,她看见了池杉迷惘的脸,也感受到了内心的解脱。

结果再一睁眼,倪璇看见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喧闹的火车站。

她回到了十九岁这一年。

养母去世的前一天。

她像上辈子一样哭着送养母走,然后取下了她的头发,靠着出色的语言能力进入了池家的分公司实习,一步步接近分公司的财务主管,她血缘上的表姐。

并在一个月前,成功把自己的身世消息递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耳朵里。

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折腾,父母才终于确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他们犹豫了两天,还是父亲当机立断,打电话给正在学校参加期末考的池杉。

当年,二十九岁的倪璇,被亲生父母领回池家,看见同样二十九岁的池杉,是那么的畏缩和忐忑,明明是真千金,却被对方衬托的像是个赝品。

如今,三十五岁的倪璇,穿过中间十六年的时空,望向十九岁的池杉。

那个十九岁的池杉,拖着大大的行李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惶惶,仿佛一位走错了门的客人。

而她终于可以轻轻扬起下巴,以一种不慌不忙的,尘埃落定的优雅姿态。

对比鲜明。横亘明显。

.....倪璇忽然就放下了。

她想,不管是池杉也好,还是陆峪也好,尽管上辈子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甚至毁了她的一生,但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就不是为了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的。

只要对方别再来招惹她,她也懒得去报复,安安稳稳地当交集不多的陌生人最好。

女生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抬起眼眸,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求而不得的男人。

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

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会一点点全部拿回来。

不属于她的,她也不屑去抢。

她就不相信,这辈子,她找不到比陆峪更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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