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突然袭击后只剩下孤身一人，曹少卿朝前迈步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踌躇。

随着他一步步踏落，城堡中一度沸腾的气氛逐渐冷凝下来，甬道墙壁上挂满的狂躁、扭曲涂鸦的线条，居然也渐渐变得规整：火柴棍一样的人形，做出广播体操般的动作，将线条朝外舒展，渐渐吸附墨汁变得血肉饱满；胡乱拼凑上色的景物，也渐渐变得精致细腻……

这种梳理躁动精神的法门，是穆德的研究成果之一，也是他张开那种狂乱心像世界时的安全保障。随着在与莱茵兰的一战中将“熟练度”刷满，这会儿曹少卿已经能将其熟练运用。

甚至，配合着在艾米莉亚帮助下修习的，炼神返虚方面的一些基本功，这种法门连曹某人那糟透了的画工都抢救了回来——毕竟，画画说到底就是空间想象能力、线条描绘能力和图形配色能力的整合，而这些能力，在炼神返虚的基础修炼上，曹少卿已经锻炼得颇有根基。

一时间，随着附在四周壁画上的扭曲精神波动被平复，画上居然呈现了栩栩如生的图案！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图案——作为“一家三口”在那个虚构出的小山村生活的记录画！

有少年兴致勃勃趴在楼顶朝下俯视，“偷”看着曹少卿在院子里一步一脚印挥汗如雨练拳习武的画卷；有艾米莉亚气急败坏施展出如尼符文，指使着被艾尔蒙德放出院子的豢养野兽们滚回家里的画卷；有少年欢快奔行于山间，钻进灌木丛中，采撷野果大饱口福的画卷……

——全部都是令曹少卿似曾相识的“画”，事实上，也正是他所经历过的真实事件。

“果然，还是曹哥懂得更多，做得更好……咳咳，不像我，尽管有这么多的知识，实际动手操作的时候，却总是掌握不好使用方式，临到头来就连画画，都只能画出粗劣的涂鸦。”

艾尔蒙德这次并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声音，或者已经是力有未逮？此刻，他的声线甚至比之前一次听到时还要低沉、沙哑几分，饱含沧桑、异常疲惫，而且，满蕴着……难言的痛苦！只是听到他那沉重的咳嗽声，和夹杂在话中的大喘气，曹少卿都简直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气。

【不对劲啊！刚失踪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而已吧？就这一忽儿功夫，怎么就变得…！？】

即使在心底努力告诫，眼下正和自己交流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天真活泼听话”的熊孩子，曹少卿依旧是忍不住暗暗蹙起了眉，心下颇觉得有些不忍，为“少年”的际遇有些不值。

所以即使身处敌营深处，他依旧是忍不住开口，向着不知藏身何处的艾尔蒙德发问：

“身子没问题吗？听你的声音，不光是肌腱，就连内腑都受了很严重的伤势……”

“哈……哈哈哈，风马牛不相及，对话都完全不成立呢。咳咳……倒是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至少，撑到……还是没问题的……咳咳咳……明明说好要告别的，可是……继续往前走吧，虽然很想直接出面和曹哥说说话，但我眼前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好……咳咳……呕……”

艾尔蒙德的言辞中，不仅夹杂阵阵剧烈咳嗽，间或甚至还有呕出什么粘稠液体的响动，甚至随着话越说越多，他语句间的逻辑也变得不是那么严谨，好像人发烧之后开始说胡话！

心底一沉，曹少卿也不再言语，只继续朝前迈步，这次却不是沿着走廊的轨道继续向前方走，而是举步向天，一脚踏落，并没能脚踏实地，而是踩在了看似一无所有的虚空之中。

随着他的脚步落下，本该笔直的甬道，却突然微妙地朝上抬起了些许弧度，两步、三步、五步、七步，甬道弯曲的弧度越抬越大，逐渐令砖瓦、钢筋发出了扭曲、哀鸣，甚至连地基都不堪重负，断断续续地崩裂着，轰响着。最终，伴随着一声响亮，山塌石裂，地龙翻身！

随着地龙翻身带来的剧烈晃荡，青、灰、黑的颜色，像是粘着性不强的粉末似的，逐渐从构筑墙体的上半部分砖瓦上褪去，让它们变得像是整块透明的玻璃。透过这些玻璃，发觉自己转瞬间已身在高空的曹少卿举目四顾，只见得甬道撞破城堡天顶，如苍龙平地飞纵盘旋！

不一会儿功夫，原来看似平直的甬道，竟变得好像一部盘旋而上、直入云霄的扶梯。

扶梯的入口依旧接在地面上。扶梯的出口却隐没在重重云海、荡荡虚空，不知去向何处。

——艾尔蒙德真正的“行宫”所在，居然是云霄上。如果有敌人不知就里，只顾硬闯城堡的话，那最终也只会如无头苍蝇般，在地面迷宫里转来转去，至死也休想碰着他一根汗毛！

即使得到了穆德“馈赠”的曹少卿，对这些情报也一无所知。事实上别说是他，就连熟习辩证法的维萨里奥，在艾克西登袭来之前，也一直未能发现这个“隐藏设定”。直到此刻艾尔蒙德掀起了地板，恍然大悟地曹少卿才逐渐摸到了这个“设定”的边缘，心下小有所悟。

【——这和心像世界中的臆想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概念啊！？啧……非虚非实，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和心像世界那种欺骗人五感的假冒伪劣产品相比，简直是……】

越是将心神投入到这条甬道之中，就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力量的玄奥与神秘——得到了穆德的知识后，曹少卿对于魔门所施展的壶天法其实颇有兴趣。但若是从整个空间的角度来看，其却又显得过于浩大、磅礴，叫人无从着力，自然也无法感受法术的实质。反而此时从这种细微处着手，慢慢品读蕴藏在里面的法术知识，更让曹少卿不自觉地感受到强烈震撼。

在这种震撼之中，他渐渐接近了甬道的末端，然后——看到了“世界”的真实！

PS:_(:зゝ∠)_仙人指路符，扑街……就算是炼虚合道高手的馈赠，用的人水平不到，也未必能抓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