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一旦受到挑逗，变得亢奋起来，想平复就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曹少卿在与马元绍一战时提起的战意之浓烈，即使一度经历了与凤凰院琉璃的“谈判”时的缓和与稀释，其实也仍未能完全冷却。此刻只是遭外界诱因稍一刺激，便如埋在灰烬中的易燃物残渣般滋滋冒出了火花，将体内尚残存的敌意尽数点燃，烧得好一个如火如荼！

正如盛燃的火焰即使被扑灭，死灰之中亦会留有余温。若不加提防，不久即能死灰复燃。

很难形容那股战意予人的感受。强横刚硬？柔韧绵延？似是共而有之。如狱如海？缥缈无定？好像兼容并包。种种矛盾的特质，如同块块粗粝的原石，被名匠国手同炉熔炼，打磨成一柄非刀非剑、若枪若戟，混元一体的同时，却又处处皆是锋芒的奇形兵刃……

被这股战意所针对的人，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被一口密不透风，且生满倒刺的金属牢笼死死罩定，无路可逃，亦无力可施，更无从反击的绝望感！

当然，山本左右卫门绝不可能在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弱鸡之列。

“年轻气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人不轻狂枉少年嘛！可一味好勇斗狠，甚至毫无自觉放任自己被情绪蒙蔽双眼，以致耽搁正事的行径，窃以为不足取。年轻人，你说不对不对啊？”

曹少卿磅礴浩大的战意，毫无疑问是笼罩了整间客房的每个角落。但当这股如山压力蓄积到极致，垮塌向山本左右卫门的同时，对方却突然“粉碎”了——仿若被一块小小石子敲碎的水中倒影，在一阵涟漪中飘飘忽忽化作了漫天的荧光与像素点，朝四面八方漂流开去。

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笑眯眯站到了曹少卿的身后，状甚亲昵地探手拍了拍青年左肩！

他是何时移动的？怎样移动的？仍旧是个谜。甚至，揭破这个谜的难度，还渐次提升了。即使在刚才那瞬间，神经早就绷紧到极致的曹少卿已切实地以神念映照身周，事无巨细地探查着四下环境里一切因素的细微变化，也始终未曾观察到一点端倪，更不曾觉出半分突兀。

这身法，甚至比他昨日玩闹、耍脾气之后展露出来的那种都更完美、更可怕！

彼时他虽来去自如，身法诡谲，却至少还有迹可循，但今日这一变，俨然已如神来之笔。

【没道理！即使是传说中的遁法，总也需借物行游，哪怕在光，甚至在空间中遁行，也必然会让人感受到不谐之处，怎可能如此流畅自然……是我修为不足，看不破其中奥妙吗！？】

这份强大便如同满满一江东流水，毫不客气地将曹少卿不合时宜的战意生生浇灭！

关键时刻，还是艾米莉亚挺身而出，啪的一掌拍开了山本那只“咸猪手”。嘴角斜挑似笑非笑，一抹莫名的嘲讽从她脸上形象生动地流了出来：

“说得不错。不过，我想阁下趁着我们当家的神念遭不可名状之物浸染，不复往日清明之时才择机现身，故弄玄虚，可就有点不厚道了！闲话休提，直接进入正戏吧——我想你千里迢迢而来，必也不只是为了替我管教下这蠢当家的吧？”

【神念……被浸染！？这是怎么回事！我被人暗算了吗！？完全没有感觉啊！】

不等曹少卿想清楚艾米莉亚提到的这点问题，山本左右卫门已经摊摊手，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开个小玩笑罢了，无伤大雅不是么？既然斯克尔姆斯利小姐心急，那我们还是先转回刚才的话题来吧——你们现在，是想要继续和我谈条件呢，还是想换我手上的证据……”

只是，他的故作姿态，并没有影响到艾米莉亚的态度，少女仍是满脸讥嘲地挑着刺：

“谈？哼，我怕你是根本没这个诚意，只想看我们出糗找乐子啊！

既然连所谓百鬼夜行的证据都已经能拿出来。证明你其实已掌握了对方给自身神念加密的算法，能随意进行解码，读取其寄存于术式中的精神烙印了吧？那是否就意味着，你早在昨夜百鬼夜行之前——甚至昨日和我们谈判之前，就已经查清了事件的部分真相？就这样，还假惺惺地装模作样，和我扯了半天皮……”

义正言辞的声讨，并未能让山本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这男人依旧是嬉皮笑脸地耸耸肩：

“因为你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啊。即使有徐福前辈的信件，有佐佐木那家伙的担保，我也不会轻信在那个时间点上跑出来的，任何来历的人——想必你其实也一样吧。

那种情况下和你们谈判，怎么算都是虚与委蛇更合适点，你也能理解的，不是吗？

但现而今就不同了，你们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被信任……”

长篇大论毫无诚意的解释，同样也未曾动摇艾米莉亚脸上哪怕一丝的怒意，面对这个有脸没皮的对手，少女毫不客气地从鼻孔里嗤出了一股锐气：

“只怕未必吧？你肯放低姿态，主动上门来继续和我谈，甚至不惜坦诚自己最开始时候的那些龃龉心思，最主要的原因，我看根本和所谓的‘信任’扯不上半点关系，而单纯是因为我已经接近了真实！

——这时候再不主动上门来坦诚交代的话，只怕到时候你反而可能被我先发现真相，再以此为筹码，狠狠砍上一刀了吧？呵呵，老奸巨猾的你会怎么选择，已经很明白了不是么？

附带一提，装疯卖傻麻痹他人，玩弄手段转移注意力的小把戏，有时候，只怕效果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

【等……等等！？接近真实！？为什么只不过看我和人干了一架，然后随便和个无节操巫女扯了几句犊子，你就已经知道真相了！？推理过程呢！我是不是少看了整整一季！？】

“哈哈哈——情理之中，这点儿小手段，果然是瞒不过姑娘你啊。不过，斯克尔姆斯利小姐你若觉得我就只有这点手段，可未免把人看得太扁了！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的手头，依旧有着你们所无法拒绝的好牌！”

PS:这一章节用了超出预计两倍的时间，简直是一场煎熬……妈的过渡章节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