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再来。”

曹少卿微微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将右手掌从胸前翻卷的皮肉上抹过。

断裂的肌纤维与血管，被他用力量压迫，强行黏合到了一起。伤口附近的细胞组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增殖、分裂，混合着紧急分泌的组织液，将利爪留下的印痕迅速抹去。

——看情况，他简直连创口贴都用不上。

虽说习武之人，日常生活中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因而多半也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一把好手。但像曹某人这样，将原该要耗费数日时光去完成的自愈进程，强行浓缩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也绝对算得上是极端异常！

就申屠所知，以修行界之大，或许也只有货真价实的炼虚合道高手、以及赛恩斯结社那个胆大包天到不做人的达尔文，才能在自愈能力上，稳压曹少卿一筹……

不过，这也恰恰好，更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嗜虐欲。

对以破坏为乐的熊孩子而言，还有比不管怎么拆解砸摔，都永远不会散架的器械，更值得心仪的玩具吗？

咚，又是一声重锤响鼓，受到曹少卿二度刺激的申屠再点脚尖，依葫芦画瓢，又一次猛扑起身，鱼跃、俯冲而来。

这次，他使出的却不是横向抓、撕功夫，而是纵向的抠、挖贯手。

如钩五指似笼似耙、虚空拿捏，伴随着申屠举重若轻地随意扭旋手腕，发出了厚背大刀撕裂空气般的呜呜锐啸，斜刺向了眼前敌人的小腹！

被这种攻势命中，显然是很难化劲的。

别说是曹少卿，换上劲力掌控、变化均已经炉火纯青的周盛德来，站着不动硬吃这种招法，也很难说可以全身而退。

多半，也是个被他撕裂血肉，连肚皮带肠子，一道儿挖出来的下场。

而若要抑制他这手攻势，在威力爆发出来之前加以拆解，却又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颇为现实的问题——

难以判断攻击的准确落点！

靠听劲收集具体数据，在脑内建立敌人的运动模型，用以预读其行动，可以算是武术高手的一种本能反应。然而可以靠“罕车”奇术，在空中自由调整体位、进行二段跳加速的申屠，却简直是这种本能地天敌。

至少在尚未收集到足够数据，搞清楚“罕车”在发动前有否预备动作、能从那些部位发出，能发出多强的力量、打击多远的距离以前，“逻辑性”对申屠是完全不适用的……

所以这一次，曹少卿以攻代守，并没有给他凌空斜踏断崖、借反作用力改变自身移动方向的机会。

逆着那气势汹汹的绞拧，侧身冲入内圈的青年扭动了双臂，两柱黑风一顺一逆，便如盘缠华表的雕龙，螺旋而起，悍然插入到了申屠扭拧腕、指，制造出的血肉漩涡中去。

磕、碰、劈、砍、圈、别……

仅仅在短短的十分之一秒内，两名将身体锤炼到金刚不坏程度的高手，便以突破音障的速度，在方寸之间对攻了四十记以上。

曹少卿的两条臂膊，都被撕扯得鲜血淋漓，处处是极尖、深的爪印，一时皮开肉绽！

“怎么！你引以为傲的基本功，也就只到这点程度吗！？”

暴风骤雨般令人目不暇接的对攻中，申屠竟似仍留有余暇：就在这数十手过程中，他竟是凭借着彼此拳脚对劈、骨节震荡的间隙，将整句携着鄙夷味道的嘲讽，流畅传达给了曹少卿！

可旋即，也就在这句嘲讽发出之后，他那张狂的唇角，便再也勾不起来了。

——嗤声锐响，曹少卿的手臂突然间反拦，如封似闭的圈别中，再添揽雀尾的挒手，扣着申屠的胳膊朝外就是一拖、一洗，打肩胛到指尖的骨节硬张，使个崩手，生生将那绞肉机般的攻势终止，弹飞到了外圈！

连续六重劲力变化，尚属小可。

最后的洗、崩、弹三式合一，却令申屠不由不心下凛然！

那实在是种，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手法……

简直就像是平日里，正在给部下们喂招时候的司徒千钟一样。任尔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一式洗剑，以不变应万变。

甚至，连他的表情、气质，也都在出招的瞬间发生了相应变化，从名不见经传而锐意勇猛积极进取的生气勃勃，一变而为经时间蓄养、岁月洗礼而不再尖刻的谦冲淡和——恰如同他在荆棘系统中，对司徒千钟这个人物产生的第一印象！

但很显然，他也不是单纯在模仿。

神态虽似，这临机应变、运气发力的从心所欲感，却绝对不是生搬硬套便能学来。

毫无疑问，若将这比作是形意拳，那曹少卿在此一式上的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得其意、忘其形的极高水准。

【刀枪剑戟十八式……

出门前，老头子和我说他似乎掌握了这门功夫，我还一直嗤之以鼻。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而且，还给他修炼到了得意忘形的程度！？

开什么玩笑！我求那匹老倔马换拳求了十来年，他天天就知道变着花样回绝，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年轻，凭什么就得了真传！】

无名怒火熊熊盛燃中，申屠发声长啸，既像是受惊的土拨鼠、又像是受伤的孤狼。

对面的曹少卿，却全然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地转换表情，招数再变。面颊上条条表情肌微收微张，形象地勾画出一个意味深长、胜券在握的笑。

蓦然间，他左掌刮出，依三才五行，堂堂正正按向了申屠的胸膛。

却是周盛德淬炼多年，用来对付铁彦之的秘传杀手“五世同堂”！

然则他掌中所蕴，却不是如周盛德在银杏林中感悟出来的，时光如毒的悠久。而是从周盛德卧薪尝胆的人生中所见、所学，十年磨剑，用在一朝的隐忍与畅快。

如是在双手都被推到外圈、根本无从招架的体势下吃上这么一掌，凭申屠这强摧上去的硬气功，怕不是肋骨尽断都不够，连整个胸腔都要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