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又如何能够让这隐藏在黑暗中的未名者抢占了独霸世界的先机呢？”

“哦。”青年似乎并不关心女人那带有些狂妄的话语，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她本人所拥有的惊人背景，只是以严肃的表情提出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失败组中的宠物们，会怎么样？”

女人大概是之前说了太多话，觉得口干舌燥，喉咙有些冒烟，便端起桌上那杯果肉混杂的果茶，喝一口来润一下嗓子，然后才悠悠的说道：

“失败？具体的情况我不也太清楚，为避免给别的玩家带来麻烦，失败的玩家应该会被清除相关的记忆吧，然后丢到大地之上重新开始游戏，直到他哪一天再度有资格回到这达尔文机关面前来。”

“我问的是那些搭档的宠物。”女人的絮叨被奈尔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只想听另一个答案。

“获胜者的搭档，大概会作为优秀个体保留，并通过生物工程技术创造肉体吧，至于其他的——谁会去关心呢？”

女人用拇指推推她那架价格不菲的昂贵银色眼镜，镜面上似乎折射了出清冷的光芒。

随后，她把一片狼藉的果茶给一饮而尽，连带着细散的果肉也都一起吃下了肚。

原来，她刚才并不是在发泄或是玩弄食物，而是她本身就习惯这种喝法么？

“已经跟随主人成长过的宠物，要再度回档到初始状态实在太麻烦，还不如直接重新创造一个全新的个体，所以我想，它们大概会被某些删除程序给彻底抹消吧。”

……

时间：第十一循轮回·第一天

【达尔文机关·标准时间00：13】

第十三组在通往现实的半决赛中，获得了胜利。

而且，还是一场遍体鳞伤的惨胜。

当然了，只要在比赛结束的时候，还是存活的状态，那身上所有的伤口，在离开赛场的那一刻，便会全都如同一阵青烟一样，从身上彻底消失。

留在身上的，只有沉重的疲惫感而已，因为在这里，精神就是肉体，两者的疲劳也是等价的。

奈尔拖着颇为沉重的身体，打开了虚拟现实投射仪，选定第十循后，他与达贡曾经嬉闹过的那片青青草地，按下参数设置，一起进入。

那棵树还是那样的高大青翠，一如每次见到的样子，它正遥望着远方，看上去望不到尽头的缄默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仿佛这无言注视着万物生老病死的树干里，也同样翻涌着悲喜。

十三号听见耳旁的风在吹拂，吹过千枝万叶，如同千万个小孩在一同合唱一首无词之歌。

阴暗郁悒的心情再次回到了胸中，梦境被朦胧的苍白色所环绕，奈尔怀中抱着的，是达贡有些凉凉的身体。

它身上已经没有了伤口，心跳和呼吸也很均匀，但是之前受到近乎于致命伤的冲击，让它体力降到了近乎于零点，进入了强制休眠中。

这场休眠会持续多久呢？是否能在自己下一场比赛到来前，彻底恢复正常，奈尔并不知道，他也不在意这个，无论下一场决赛是孤军奋战，还是两人并肩，他都不想再让之前的那一幕再重演。

巨兽的双眼之中吗，透露出的像是无边的空洞，像是宇宙尽头的虚无，宛若坍缩的星辰。

奈尔忽然想起，女人在最后一刻之前，那绝望而扭曲的笑容，也想起德古拉在濒死时爆发出的尖锐挣扎。

紧接着，他又想起在最后一刻，纵身扑到自己面前的熟悉存在。

奈尔颤抖着手，打开写满信息的终端屏幕，却突然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屏幕上如同蝌蚪文一般的字符，在他的眼中晕开，然后纠结扭曲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辨认解读。

他觉得浑身发冷，虽然伤口早就消失，但过大的体力消耗，还是让他他缩起身体，开始剧烈地咳嗽。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熟悉到令人有些生厌的声音，用生怕打扰到他，明明不是人类却硬要装作知心的口气来安慰自己。

“我想，大概会被某些删除程序给彻底抹消吧。”

女人那一句好像极为漫不经心的话，却在青年的耳边不断的环绕，回响，像是死神的丧钟一般。

会被抹杀？它会彻底消失？没有一丝一毫能够继续留存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

青年强迫自己现在必须认清现实——达贡被德古拉的临死一击给打中，因此现在距离死亡也仅是一步之遥。

虽然对于它们来说，只要没有彻底被打散，那么经过足够长时间的沉眠，终究还是会有醒过来的一天，但根据长久以来的经验，奈尔知道，这种情况下，大概是要以月份甚至年份来计算的。

就算是在达尔文机关中，体力恢复速度会变快，但不出现奇迹的话，达贡是绝对不可能再投入战斗之中了了，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吗，去面对最后的那个，和自己一样，同样踏过了无数惨烈的鲜血与森然的白骨，终于走到终焉审判的那一位对手。

如果他是比自己实力更强大的人，如果他是比自己更懂得如何与搭档合作的人，如果他是……比自己更注意到要保护搭档的人，那么，失败对于自己来说，几乎就是必然的可能性了。

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终末的结局了。

不过自己会怎样？这是无所谓的，也许在这场大逃杀的一开始，他们之中还有人在意巨额报酬，但到了现在这一步，剩下的人，都只想着结束这场荒诞残酷的打斗，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反正对于自己俩说，结局最差也只是在某片陌生的大地上醒来，忘却了进入游戏后的一切，从零开始，遇到一个新的搭档，一点点再次回到达尔文机关面前。

就算因为记忆处理不太彻底，真的让自己残存下来了某些记忆，以自己向来的性格，大概也只会把这些当成荒唐的迷梦而已，当黎明到来时，便丢到大脑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