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之前清楚地亲眼看见，副帮主与食尸鬼的影子，从来没有直接相交过。
那么，为什么副帮主的身上，会出现这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呢？
钱龙冥思苦想，一个荒谬的可能性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上。
他忙也顾不上守灵，吩咐艾莉丝道：“我马上回来。别让他们跟着我。”就径直奔向副帮主的房间。
副帮主的房间门依然是紧锁的。但是钱龙并不打算放弃，敲了半天，终于让副帮主来开了门：“你来干什么？”
“我有问题想问你。”钱龙顺手反锁上了门，“你是不是与那个食尸鬼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如果我想，我就不会帮你们的忙，把它抓起来。”副帮主嗤笑道。
“我没有这么说。实际上，你应该不需要我说破，不过我还是问仔细一点吧。”钱龙小声说：“你是不是准备把身体让给那个食尸鬼？”
“……我的兄弟说得没有错，你这个人真的是很难缠。”副帮主叹了一口气，“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去告发我么？”
“我不会的。实际上，我得知这一条，也是设身处地地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过了。”钱龙扶他回了床上：“你能愿意考虑那么多，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你。”
“我的立场么。”副帮主哂笑道：“我没有什么立场。偏偏是这样的我，这么多人还少不了我。明明靠他们自己的本事就能完成的事情，他们偏偏需要我来出这个头。”
他之前一直保持着冷淡平常的情绪，如今似乎也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语气也有些激动起来：
“那好吧，反正我被需要的只是这些不属于我的空虚名头，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就连着这副躯体一起留在这个世界上好了——至于内在是不是我，根本就不重要不是么。还有一点。”副帮主不知何时挂下了两层清泪：
“我的兄弟也是死于食尸鬼附身。我想和他一样死去，如果有灵魂的话，我就去陪他，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让我们化作一样的飞灰吧。”
钱龙本来还想劝他慎重考虑一下，见他说得这么赤诚，反而说不出什么话了。
反倒是副帮主看出了他的顾虑，小声笑言：“放心好了。我和那个食尸鬼说过了，只要你敢用我的身体做坏事，钱龙与艾莉丝就会来狠踢你的屁股。”
“好啊，你倒是把我们也算在筹码里了。”钱龙不由转忧为笑道。
“要怪就怪你们确实有这样的价值吧。”副帮主指了指楼下：“至于独凰的那把伞剑，我并不是自己要留下来做什么纪念，而是为了留给你的。”
“留给我？”钱龙也有些惊奇，“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我之前观察过你的战斗模式，那次你被压制，都是因为武器太过于简陋，你自己的战斗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优秀，但那普普通通的白装刀剑，在和真正高手战斗的过程中，实在是容易被钻空子。”
副帮主说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这把剑，这是一把金色品质的装备，你只需假以时日，就能够完全掌握。独凰之前能够和你不相上下的打这么久，一大部分原因也是仗着武器的锋利。”
“这毕竟曾是独凰的贴身物品，就这样送给我你会舍得么？”钱龙说道，“对我来说，武器只要称手就好，倒也不见得需要品质要多么高级。”
“我想就算是独凰，她那么喜欢战斗，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武器永远被埋葬于地下。”副帮主说道，“这把武器交到你的手上，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吧。”
“……作为代替，以后要我帮忙照看陆鲛帮是么。我是一个旅人，可没有时间帮你照顾这么多人。你如果不想负责，那就彻底地贯彻这个原则好了。如果想负责，那就负责到最后！”钱龙说道。
“你误会了，我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怎么会强迫你们。”副帮主摇头道：“但我的确有事拜托你们。希望你们名义上加入陆鲛帮，我们走了以后，陆鲛帮的祸福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他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说道：“那么，至少我希望，他们在绝望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回忆起你们为陆鲛帮所做的一切，能意识到，陆鲛帮的今天，并不只是他们自己赢来的，许多人都与他们同在。”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钱龙点了点头，“是啊，他们的未来，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相顾无言，两个男人之间，本就不需要再多言什么，钱龙决定离开，却听副帮主在身后说：“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为了陆鲛帮考虑而已，毕竟独凰也算是我的朋友。”钱龙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说道。
“不，我想谢谢你能原谅，不，理解我的任性。”副帮主也笑了，与平常的笑不同，这是一种放下了一切的坦然笑容：“或许，如果没有那个食尸鬼带来的一切，我的兄弟还活着，我也能和你成为朋友。”
钱龙不由感到心中有些沉甸甸的，这个世界的欢乐结局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欢乐结局的故事才是让人喜欢的故事。
钱龙与艾莉丝想创造的，就是这种故事，虽然这种故事的回味，肯定是现在这样的苦涩。
只是，若是最后能够迎来皆大欢喜的大团圆之局，那是谁心中都希望的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不过我可以向你约定，如果我知道陆鲛帮大难又至，不管在这个世界的哪里，我都是不会坐视不理的。”钱龙背过身去说。
“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想你一定会这样回答我的。”副帮主笑言：“不过不是因为我使了什么计策，也不是因为我有多聪明，只是因为，你们就是这样，在这种乱世中依然保持着高尚之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