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有完整通风环境下点燃了柴火，山洞里依旧光线昏暗如常。锅里炖着的食物，点燃的炉子，以及二十多的人散发出的热量倒是足以让这个山洞不再有骇人的寒冷。在这里，军事人员的武器装备要经常上油保养。潮湿的环境会让金属制品更加容易生锈。而生锈就会或多或少的破坏原有的力学结构，使武器装备的耐久度下降，并且伴随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所幸住在山洞里的人还算有经验，他们在来到这个山洞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问黑袍人索要了许多亚麻布后就在平时把这些金属制品包了起来，并且定时打开检查。

在做了许多主观上极其不愿意做的脏活之后，这些无奈的汉子们只能苦中作乐，用现有的低劣条件，创造出一些能让他们感到快乐的条件。而一些简单的生活设施能做的就自己做，做不了的那就找黑袍人要，他们虽然极其不愿意做些那事情，但是效率没得挑，几乎没有哪次失过手。情不情愿对于黑袍人来说无所谓，他们只看重办事效率，所以这些人提出来要一些生活用品，黑袍人还是很乐意给的。

“呲呲呲~”一个肥头大耳络腮胡的家伙在一块铸铁板下生起了柴火，在将铸铁板加热到一定温度后，他将手放在铸铁板上空，试了试温度，随后就用筷子夹着一块切碎的羊尾油放在了铁板上，在发出了令人食指大动的声音后，他在铸铁板上又放上了几块羊尾油，在热铁板的加热下，这些羊尾油块的表面迅速形成了焦化层，渗出了里面丰富的油脂，接着他用两块厚厚的浸湿了的毛毡布端起了铸铁板，然后将这一小锅羊尾油倒进了一个盛放着发酵小麦面粉团里，接着他让另一个和他几乎一样外貌特征的同伴洗干净手，揉起了面团来。

大约几分钟后，就面团揉好了，接着他拿起了一块大大的木板，找黑袍人要的。在上面撒了一层小麦粉，接着将揉过羊油的面团放在了木板上。在他熟练的手法下，面团被揉搓成了一个长条，接着他用一个小木片，将面团分成了一个个小剂子。最后把每一个小剂子再用擀面杖擀成长条，在里面上又刷上一层羊油后将长条的面团卷了起来，最后一下压扁。

“老万，快点儿。”看着铸铁板的男人说道。

“六哥你别管我。你注意点儿火候，别把羊油煎焦了。”被称为老万的大汉说道。看着周围兄弟渴望的眼神，他自然把手里的动作加快了一点。

这个山洞已经不是他们原先所驻扎的山洞了。接到指令的第二天，林司贤就带队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走人烟稀少的小路，来到了切辛城以北的一处圣达涅尔秘密据点里。他们到达的时候，山洞里已经存放了部分补给，而据林司贤得到的消息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还会有一批补给到达。而在赶了两天路后，饥肠辘辘的人们到达了山洞，最想要的就是大吃一顿。大碗的饭和面成了这群人最诉求的东西，可惜这里没有米，所以他们只能吃小麦面。

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亲切的就是无论是哪个驻地，羊管够。因为这群人可怕的吃肉速度，导致林司贤当初在签订合约之后没多久，黑袍人就出面洽谈关于羊的事宜，因为他们各项补给的消耗速度都很正常，唯独羊肉和小麦面粉。最后谈拢的条件是拿报酬的两成，折成等价的羊来支付。这下原本高昂的佣金，一部分就被折换成了定期送来的羊。不过虽然羊管够，但对这群主要由关中汉子组成的队伍来说还是有些不得劲，因为羊的质量和吃口都与关中的羊有很大的区别。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尝试过购置猪肉或者成品的烟熏培根或者香肠。可是这些东西一拿到他们面前，他们就后悔了。因为欧洲的猪类养殖工艺远远落后于他们的家乡。成猪还依旧保留着野猪的背脊鬃毛特征。因为完全不懂得在幼猪时期对公猪进行阉割，所以成猪的味道有一股不可状名的骚味。而烟熏的成品培根虽然味道非常好，但是这群东方人并吃不惯这种味道。反观东方，猪类养殖工艺在宋朝经过改良后有了一个大大的飞跃，猪肉渐渐能够在肉类市场上跻身，竞争力渐渐增大最终抢夺了大量羊肉的份额成为主要的肉食来源之一，如果处理得当的话，是绝美的佳肴。

就在几人忙碌间，林司贤就听到了外面几声诡异的鸟叫，接着他走出了属于他的空间，说道：“兄弟们，最新一批的补给来了，你们几个跟我走吧。搬东西去。”说完几个正在将木头锯切成小块想要做成骰子的家伙立刻就开心的站了起来，跟在林司贤后面朝山洞外面走去。

“呲呲呲~”煎东西的每秒声音再次响起，老六把老万做好的面饼摊在了留着底油的铸铁板上，接着将铁板架高，降低烹饪温度以防面团被煎焦。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老万和老六回头看去，说话者是正在帮林司贤抬一大袋面粉的黑旁人。在他们看来这群黑袍人的组成非常奇怪。人员组成和所有人的态度，气质，嚣张程度，架子之类的，各不相同，像极了他们有些人曾经工作过的东厂或是锦衣卫。所以出现这种挺接地气的声音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是我们家乡西北地区的一种面饼做法，尝尝？”林司贤客气道。事实上中华大地来的人对友好的人一向比较大度。

“你们就要吃晚餐了吗？进餐时间和我们真是不一样呢。”黑袍人说道，接着他拉下了他的帽兜，露出了他的脸，和他右侧脖子上骇人但是又十分美丽的纹身。圣达涅尔教派负责运输补给品给合约军队的负责人往往是轮班的，有时候可能是个油腻的大叔，有时候可能是个嚣张的有些小权势的人物，有时候是当地秘密入会的贵族，也有的时候教会会将这些任务交给年轻人来做。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就像是一个出身于大贵族家庭的孩子，言行举止得体，礼贤下士，彬彬有礼。

“这是什么？羊尾巴上的油脂吗？”少年看着铸铁板上飞溅着的油花和熟悉的羊骚味问道。

“没错，羊尾巴上的油，我看你们都不喜欢吃羊尾油。”林司贤说道，倒不是他抢话头，而是老六和老万除了一个微笑之外表达不了什么。因为他们完全不会这里的语言——学不进去不肯学。

“我看你们都喜欢把羊尾油扔掉，这太可惜了，上面的油脂可是用来做菜的好材料。无论用来做什么都很有用。”林司贤介绍道。

“太新鲜了。”少年回头看看林司贤，然后咽了咽口水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烹饪方式。我们都用一个铸铁锅来炖食物，或者是在火上将食物烤熟。这种用少量的油代替汤的方式我们真的从来没见过。”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尝尝我们的做法。不必担心羊膻味太重。我们可不是蒙古鞑子。”林司贤说道。他了解到这里的历史后就回想起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让这个少年更加期待了起来。

“你们只有这一种做小麦粉的方式吗？你们要了很多的面粉和羊，一定有很多不会吃腻的做法吧？”少年问道，用词里不乏有一些高级词汇（你把原句用谷歌翻译来回倒腾几遍就知道了）。

“你一会儿试试就知道了。”林司贤抱着手臂说道。

“林大人，这小郎君说啥呢？”老万好奇道。

“这小郎君说咱俩做的东西太香了，一会跟咱一起吃饭。”一旁的老六打着哈哈说道。

“嘿，老六，你什么时候能听懂他们的话了？”老万狐疑道。

“我猜的。”老六笑道。

“林大人，你去让韩大人把手里的活儿停一停，他们边军的宝贝千万不能泄露给这里的人。别让他们看到一丁点儿，哪怕是组装的过程。”老万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用汉语告诉了林司贤，林司贤心中一惊，即可将音量提高，让躲在洞穴最深处忙碌着的韩非虎停下手里的活。此时的韩飞虎正在用纸卷着黑色的颗粒粉末，在里面混入了铁砂和碎钉子，然后倒进了一个陶制的罐子里。点火的引线此时被他另外放置在了一边，要用的时候将整套东西装上去，点起火就能用。而他的助手在旁边帮着忙，替他回答着林司贤的喊话。

“韩大人，这下这个东西放在路边根本就不起眼，我们只需要悄悄的点火就行了。”助手说道。

“蠢材！你不知道引线点起火来的烟有多大？”韩非虎骂道。

“大人，可是这东西除了放在路边埋伏人，或者是在强攻的时候炸墙破门，可还有其他用处？”助手疑惑道。

“说你是个蠢货你还真是个蠢货。这个东西的用处大了去了。我是真的没见过你这么不会变通的人。简直和书院里的那群所谓的大儒一模一样。”韩非虎骂道。接着他完成了最后一步，将陶罐封了起来。

“多学着点儿，必要时，这玩意儿能救命！”韩非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