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点了点头，便接过药碗，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喝下去，一旁的婢子红珠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药碗给打翻了。

药碗顿时跌落在地上，其中的药汤洒落一地，药碗也顿时碎裂开来，留下了一地的碎渣。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忽地凝固了起来。

老夫人顿时面色大变，饶是她修身养性许多年，却也不能接受有人在这样的场合里丢了东宁伯府的脸面，她顿时厉声道：“你这恶奴？你在做些什么？！”

说罢，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大夫人，道：“她是你手下的人，你连自己身边的婢子都看管不好吗？！”

一旁，二夫人唇角一翘。

虽然不知道那婢子是发了什么疯，但只要看到大房吃瘪，二夫人就觉得心中愉悦。

然而，老夫人又是一眼扫了过来，看向二夫人，道：“让你管家，你便管成这个模样，连下人都管教不好，日后还是不要管家了！”

二夫人一愣。

这件事同她有什么关系？她这两日才接手了府上的庶务，怎么就无端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大夫人面上染上了一层怒意，对着红珠怒目而视：“你这丫头！你是疯了吗？”

红珠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连连以头抢地，大声地哭诉道：“夫人饶命啊！婢子不是有意的，只是婢子实在是不能看着夫人被旁人毒害，这碗汤药里，是有毒的啊！”

一句话，惊地场面更加冷了几分。

唯独沈风絮始终从容且平淡，在听到红曲说的话后，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都没有听见一般。

“你说什么？”大夫人神色大变。

红珠跪在地上，哽咽着道：“婢子不敢乱说呀，婢子也是一心为了大夫人着想，这汤药是被旁人下了毒，婢子心中是实在是害怕。”

“你既说是被旁人下了毒，那你倒是说清楚，是被什么人下了毒？！”大夫人冷冷地质问道。

“是、是……”红珠说着，忐忑不安地偏头看了沈风絮一眼，余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她虽没有说完，但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落在了沈风絮身上。

她没有说完的话应是：是六姑娘沈风絮下的毒。

沈彦宁的眉头一拧，面色阴沉，带着森然的冷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将东宁伯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而大夫人在看到红珠的表现后，起先是震惊，旋即面色一冷，便道：“这丫头无端犯上，拖出去杖毙！”

方才红珠虽然没有说话，但旁人都看得真切，红珠是看向沈风絮的方向，想说却一直不敢说，大夫人明面上看似是为了替沈风絮摆脱罪名，所以要将红珠杖毙，可若是真让大夫人将红珠拖出去杖毙，那么沈风絮的罪名就几乎是坐实了。

到那时，就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于是沈风絮出言道：“慢着！这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母亲那么急着给她定罪做什么？让她先说完吧。”

大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道：“这丫头不怀好意，她的话还有什么可听的？！”

沈风絮不答，而是淡淡瞥了一眼红珠，道：“你说吧，到底是谁在汤药里下了毒？你若是说不出来，一会儿母亲要将你杖毙，可没人能为你求情了。”

红珠瑟缩着，道：“是……是六姑娘，是六姑娘命人在大夫人汤药里下了毒。”

红珠说罢，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下头，甚至在额头上留下了鲜明的伤口，大声哭泣道：“婢子不敢说假话，还请老爷夫人明察啊……”

老夫人的目光从沈风絮到大夫人的面上犹疑，她的确年纪大了，也再不过问府上的事物，但她在内宅后院这么多年，对于这些手段还是心中有数的。

沈白棠本坐在花厅一侧，此刻闻言，当即站了起来，冷声道：“污蔑府上主子，你怕是不要命了！”

红珠身子又是一颤：“婢子不敢，婢子说的都是实话……”

今日是沈玉楼的宴会，花厅里贵客无数，红珠这样当众指责沈风絮，即便沈风絮能够侥幸脱身，但也难免会被旁人议论。

沈风絮只是微微一笑，道：“口说无凭，总不能单凭你几句话，就证明我当真有在母亲的汤药里下毒吧？”

“大夫人身边的汤药都是六姑娘负责的。”红珠道，“若是夫人不相信，便请大夫来查看一下，看这碗汤药里究竟有没有被下毒。”

大夫人眉头皱起，道：“今日宴会，不宜将事情闹大，不如……”

老夫人却厉声道：“查！”

就此作罢？即便就此作罢了，旁人也依然会议论起东宁伯府，也依然会议论今日的事情。

与其让旁人胡乱猜测，导致流言四起，还不如将事情彻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大夫人点点头，对身边的红曲道：“去请大夫。”

沈风絮似有似无地看了大夫人一眼，道：“母亲还真是……悠闲从容呀，有旁人给母亲下毒，母亲既不震怒也不后怕，真是让风絮佩服。”

此事便是大夫人所策划的，大夫人自然从容了。

可老夫人的目光却微微一沉，若当真被旁人下毒，再怎么说也该有所惊惧愤怒，偏大夫人如此淡然，就仿佛是从一开始便知道此事似的。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沈风絮一眼，道：“那是因为我相信风絮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风絮笑容甜甜，道：“那是自然了，母亲一向宽厚温柔，风絮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呀，这几日母亲病重，大姐都不曾侍疾，还是风絮再为母亲侍疾呢。”

沈玉楼愕然抬头看向沈风絮。

沈风絮当真是会见缝插针！

“我本也要为母亲侍疾的。”沈玉楼轻轻开口，“只是因着有六妹在，我不便前去罢了。”

“瞧大姐这话说的。”沈风絮微微一笑，道，“难道我为母亲尽孝的时候，大姐就不能为母亲尽孝了吗？像是我抢了大姐的位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