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成立了两个工作组，一组县丞亲自负责，到省城请建筑学家，对佛塔进行细致研究，设计出复原图，并提出详细修复方案。

另一组交由建设坊立刻组建一支经验丰富的建筑队，先准备材料，只要修复方案一出，马上开工。

建设坊皮亚洲思考着把这项工程包承包森建，因为森建的建筑公司是中都最好的建筑公司，也是能让他利益最大化的公司。

森建听皮亚洲说修复佛塔的事情，又听他传达了县令的重要讲话精神：只要能把宝塔修好，钱不成问题。

森建想都没想便痛快答应下来，并承诺等挣到钱一定不忘皮亚洲的眷顾之恩。

但这件事却得到妻子反对。她摇着头说：“我看这个工程还是不接为好。县衙的许诺向来不靠谱，给他们干活，都是自己先垫钱，最后再跟去结账。开始时为了让干活，他们把话说得天花乱坠，一旦活干完要钱时，便开始推诿扯皮，拿到钱真是太难了。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记得你刚从事建筑行业时，承包了县衙大楼装修的活儿，谈价钱时那人说得多好，衙门有的是钱，不光能结账，还会给奖金。可干完活后呢，好家伙，那人见了你像耗子见到猫似的。你几次三番找他要钱，他不是躲起来，就是说钱紧张。就那点钱，还足足讨了两年呢。我可记得你当时拿到钱后说的一句话就是：这辈子再不敢再跟他们做生意。到现在都忘了？”

“我没忘，但这几年来，我之所以发展的那么快，还不多亏皮亚洲吗？我的建筑公司又是他的下属单位。他发话了，我怎么敢当面拒绝呢？”森建为难地说。

“那还不好说。你就说，这种古建筑对技术要求高，对材料要求严，你公司里技术条件达不到。实际情况也是这样，你本来就干不来嘛？”妻子说的头头是道。

“我可以这样说，但可惜了一块到嘴的肥肉。昨晚皮亚洲亲口许下的，这个工程下来，我至少能挣十万。如果不干，即将到手的财富不就属别人了吗？不行，为了这注大钱。我也得接下这工程。”森建说到钱就两眼放光。

“皮亚洲的话能信吗？他又没先把钱扔你手里，干完活后什么情况鬼才知道？”妻子提醒森建说道。

玲珑虽然希望父亲把塔修好，但是不希望父亲受损失，而且她最反感听到皮亚洲这个名字，一想起昨晚那家伙丑态百出，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恨不能照着他那张肥猪脸打几巴掌。现在听到爸爸为他说话，顿时火冒三丈，冲父亲发脾气说：“你就知道钱，满眼里除了钱还能看见什么，看你那副德行。”

“混账！”森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

“皮亚洲是个什么东西，看你敬他跟敬祖宗似的。”玲珑终于说到正题上。

森建听了立刻火冒三丈，冲着女儿吼道:“臭丫头，越大越没教养了。我和你妈谈事儿，你瞎参合什么。我是喜欢钱，谁不喜欢钱呀。没有钱，你能上学吗？没有钱，你身上漂亮衣服哪来的？你一日三餐能吃好吗？没有钱，你哪来的零花钱？你能过上体面的生活？好家伙，我用钱养着你，你说花钱我眼都不眨一下，你到编排我的不是了，告诉你，我不挣钱，你早像外边那些打工妹一样没日没夜干活去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森建顿了一顿，接着说:“皮亚洲能让我挣钱，我就得敬着他。你要是能让我挣到钱，我也敬着你，我拿你当祖宗都行。可你有那个本事吗？”

“你消消气，女儿也没说什么呀！”妻子在旁边安慰森建说。

“我没整天把钱挂在嘴边上呀！俗！”玲珑反驳道，明显说话底气不足。

父亲的话很现实。

“是，我俗，你高雅，你高雅别花我挣的钱呀，别住我买的房子，别睡我买的床，别吃我的饭呀。”父亲一顿言语让玲珑哑口无言。

玲珑感觉心里委屈，他本来不是针对父亲，她痛恨的是皮亚洲。

“我才不高雅呢！但你跟那个道貌岸然的皮亚洲来往，我看着就来气。皮亚洲他不是好人。”玲珑眼里闪着泪花说。

森建听女儿这样说，若有所思，渐渐消了气，他也知道皮亚洲不是好东西，是个贪便宜图利益的小人，可正是因为有这种小人，自己才有钱赚呀，如果没有这种人，自己怎么能跟有权的攀上关系，拿下一个又一个工程项目呢？

如果没有那种人，工程项目都要经过公开竞争，自己有实力保证中标吗？

不管怎样，正是有了这种小人，才能成就了一些人，顶多在工作时，多拍拍自己良心，多想想自己出身，尽量把工作做到最好就够了。

森建冷静下来，说：“玲珑，你还小，还没有踏上社会，很多事情你不懂，这个社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和美好。等有一天，你真正踏上社会，真正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你就会发现，在这个社会里，每天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你明知道是不好的，但是还必须去做，因为那些不好的东西，往往关系你的生存。

记住，女儿，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得已，当你静下心来，想着种种过往，能够对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够了。”

玲珑看着父亲，虽然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但她从父亲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的确错怪父亲了。

或许在这是世界上，好坏本来就没有界限，有人认为明正廉洁，不徇私情，一本正经是好，但有的人从自身考虑，认为徇私枉法的人也未尝不好，它可以让自己有利可图。

社会本就是由各色各样的人构成，正是各色各样的人做着各色各样的事，社会才呈现缤纷多彩的景象。

所以不要抱怨社会上那些看不顺眼的坏人，这些人在不同人眼中也是不同的人，比如这个皮亚洲，能当上坊首，在上级眼中肯定是好人，能给父亲带来财富，在父亲眼里也肯定是好人。至于他贪财好色，弄虚作假，那是另一些人的看法了，那要交给法律去处理。

“那你真就打算接下皮亚洲的生意了？”妻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