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力来到学校。经过操场时，好久不见的亚民正在篮球场上跟他班的同学玩对抗。

他们在上体育课，小力心想。

“嘿，小力，来，你来顶替我的位置，跟他们PK一下！”看见小力经过操场，亚民向他招手道。

“额，那你呢？”

“没事，我已经玩过一阵了！”

小力听了，也不推却，换了位就进入状态。传球助攻，带球跨栏，几名初中生在一副旧篮球架下，三对三玩了一节课。

打完球，小力汗晶晶地坐到亚民身旁：

“谢谢你啊，阿民！”

“嗨，谢什么，我正好歇一会儿！”

“今天手感忒差，总是进不了球。”

“进得了球才怪呢，那篮框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哦……原来是篮框不标准……”小力恍然悟道。

“……走，小力，咱们去拿两支水喝……”亚民看小力消耗很大。

俩人便走进学校小卖部，喝起了汽水。

过了两个星期，老师们组织（1）班与（2）班进行一场篮球赛，男生女生们一阵欢呼雀跃，会玩的，不会玩的，都趋之若鹜。小力心想，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

等到上场，小力跟亚民已是代表各自班级的中坚队员，两旁围了众多呐喊的观众。在各自粉丝的助威中，队员们准备短兵相接。小力尤其希望在班里的女孩面前表现一把，私下跟亚民打招呼：你悠着点，给我放点水。亚民低声说道：我们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也要为荣誉而战啊！

就这样，球场上夹杂着众多女生的尖叫声，男生的欢呼声，比赛开始了：

“呜呜——”裁判的号子响起。

只见双方你来我往，动作和身体在空气中飞舞，皮球在两板之间来去自如。这是一场双方的主场：（1）班领先时，（1）班的女生叫得最大声；（2）班领先时，（2）班的女生们叫得更大声。队员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争抢得如火如荼。尽管球场是土坪场地，尽管篮架非常老旧，小队员们却是生龙活虎，搞笑频出。亚民凸显勇士本色，时而过人，时而抢板，进球精准；小力身姿矫健，动作妙趣横生，频频引得赛场内外片片哄笑。得分代表了实力，韵味也添加了乐趣！

势均力敌，悬念使观众神经紧绷，高潮让选手动力澎湃，结局给众人酣畅淋漓。到了比赛的最后一刻，当亚民再一次把球从篮框上往下穿过时，比赛时间结束，球正好落在小力手上，小力不服气，猛地把球往回一掷，球又从篮框下方往上穿了回去，仿佛时光倒流，他要把这粒得分吐回去！这一幕瞬间引爆了全场内外，让两边的人马同时捧腹大笑！

一场球下来，（2）班以一分的优势赢得比赛，亚民成了得分高手，小力成了一名滑稽选手。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场球赛给班里带来的话题持续了一个星期。

连平日里不爱篮球的财威也开始学习K球，大呼上瘾。财威对他弟说：“小力，你今后要跟我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更有一帮女生跟着来追逐。

凌雪越发喜欢找小力来玩了，她说小力风趣幽默，是个开心果。

初中的生活生出了许多韵味，儿时的那些曾经被勾引得如痴如醉的玩乐项目，少年们如今已视之索然寡味。亚民变得成熟起来，他除了帮家里割鱼草，喂饲料，分担家庭重任，还盯着班里一个叫黎娇的女孩打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遭受波折的时候，亚民来找小力倾诉。小力倒觉得无厘头，他咕叨出一句《三国演义》里的台词：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大男子主义，小力的情商不够！

青春期的《水云间》，到他这儿，总会变成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比人慢半拍的笨小孩，嘴里哼唱着那首《木鱼与金鱼》①：

远方的山边有一朵白云

白云的深处流着一条小溪

小溪的里面住着一只金鱼

金鱼的每天都是游来游去

小溪的隔壁有一座庙宇

庙宇的大堂摆着一个神几

神几的上面住着一只木鱼

木鱼的每天都是敲来敲去

哦日升又日落好时光匆匆过

你敲来敲去敲什么

外面的世界水也甜花也红

人生得意要把握

哦潮起又潮落风无情浪汹涌

你游来游去游什么

明天的幸福总要靠今天修

风花雪月要看透才解脱

金鱼和木鱼有太多不同

永远弄不清别人过的生活

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

所以他们就继续自己的梦

……

黄盖中学的宽松，使得初中学生一时生出不少事端，让老师们疲于管教。学校管理层对于学校的现状感到隐忧：一方面，教师队伍人心思变，优秀教师不断流失；另一方面，学生青春期的叛逆性凸显，极易受到社会上的不良习气侵染。

国营农场的子弟中学，有别于周边乡镇，拥有省市中专定向招生名额，其中有些中专学校含金量颇高，除了解决国干身份，还可直升本科，成为众多学生家长追逐的目标。然温室培养的教育模式，必将导致竞争力的缺失。久而久之，农场的一个班，或是一个年级，哪怕是排名最优的学生成绩，走出去都只能算泛泛无奇。眼下农场经济和政治形势日下，老师们担心，或许有朝一日，农场失去有别于周边乡镇的待遇之时，他们的子弟走出去会因为竞争力的低下而遭受欺凌。

周校长召集学校老师展开教育研讨会。他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目前我校的教学水平十分糟糕，在地区处于排名挂后的形势。现今周边兄弟学校高考升学率不断攀升，而我校高中部日渐青黄不接，处境十分尴尬——这一方面是因为学校学风不正，另一方面，农场地处偏远之隅，教师队伍见异思迁，凝聚力不够……”

周校长希望各位同仁踊跃发言，积极建言献策。

老师们分别发表自己的意见。有人站在教师的角度认为应该大力提升教师待遇，留住人才。有人说当前社会风气浮躁，一些浅薄的社会价值观渗透到校园，必须对学生家长也加以教育。游多余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尽管当前我校还可享受中考定向录取的优越，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兔子必将不在旧窝里’。所以我校类似圈养的分配指标，对于整个学校实际上是弊大于利，非长远之瞻。我的观点是学生优秀的，尽可帮助推荐到教学资源优越的县市级学校，以高考为目标，让其置身激烈竞争的环境当中。而一般学生我们可以着重于社会学和职业技能的培养，让大部分学生‘上不了柳树上楝树’，照样是社会有用之才。”

多余的言论激起大家的热烈讨论，有人赞同，有人未能认同。有年长的教师提起学校当年的光荣历史，亦慷慨陈词。

周校长接着多余的话题说道:“多余老师的观点有其历史前瞻性，不过就初中阶段而言，很难判定哪些学生今后有经纬之才，哪些只能碌碌平庸。据我们多年的教育经验，学生在高中阶段后来居上的例子数不胜数。这说明，我们暂且不必对学生作定性教育。但是多余老师的‘上树论’，有一定现实意义，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周校长考虑到当前的教育体制和实际情况，会上并未作出结论。

暑期过后，（1）班语文老师要求学生写篇作文，题为《一件有意义的事》。在布置写作之前，老师先与同学一起展开讨论。“我们这个主题里面主要包含了两层含义，一是‘有没有’，二是‘意义’；我们现在即将从少年时代步入青年时代，作为青年，我们必将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和价值观，‘有没有’要自己分析判断，不能什么琐碎的事都拿来讲述，要萃取最有特色，有意义的事情来叙述；‘意义’两个字，是指这件事有没有社会价值，并且是突出的价值……”

讨论过后，老师把这道作文题布置下去，要求学生们一星期后上交。

一个星期之后，同学们纷纷把作文交给老师评阅。老师对学生们的作文一一作了批注。当她再一次进入课堂时，手里拿着凌雪的作文本，在教室里给同学们侃侃念出：

一件有意义的事

开学了，老师要求班里同学讲述暑假里的一件有意义的事。同学们纷纷讲述了各自在家里生产劳动，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事情。他们的事迹十分有意义。大家伙都很感动。这个时候，我却缩在桌子下面，感到十分羞愧。

我家没有田地，我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暑假期间，我只是跟一些小屁孩儿玩耍和完成了我应该做的功课。回头看来，我的暑假一事无成。

回到家里，我想着怎样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我找到在小学当教师的哥哥，希望他能给予帮助。哥哥说，你想想能做什么？我思索片刻，告诉他我想给他的学生上一堂课。哥哥听了后很是惊讶，他摇摇头，不予认可。

我于是把我以前组织学生们玩游戏，做活动的事迹说给哥哥听，并极力表述我可以做充分的准备，而且可在大凌老师的监督和指导下进行工作。经过我再三地说服，凌老师终于勉强接受了我的请求。

我将要上的是小学六年级的一堂课。一连几天，我草拟教学题纲，跟哥哥模拟讲课时的情景，并对有可能发生的方方面面作了周全打点。哥哥对我的模拟作出一些点评后，星期六我给这个班上了一堂生动的语文课。

一开始，小学生们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我整理好心态，有模有样地学着平时老师们的形态和语言，开始讲课。学生们很阳光，也很配合我的工作，每讲到一个重要的字词时，他们总是大声的跟我认读，这使得我越来越充满自信。

.......

一堂课下来，我的汗水已布满额头。庆幸的是，这些小学生们很愿意跟我学习，我和他们一起感受到快乐！我现在深刻地认识到，劳动者是快乐的，分享成果更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同学们听了不禁对这小女生感到尤为惊讶，小小年纪，真的是敢想敢做啊，如此大手笔的事情，一般同学可从来没有想过，她真的是不一般哦！老师对这篇文章进行了点评，并说明这件事是在雪飞哥哥的引导下完成的，并不是每个学生都具备这个条件。她希望大家多注意周围的事物，开动脑筋，以后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

①刘德华《木鱼与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