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着一贯的小心态度，在回去的路上叶飞还特意带着青鬼找到了巴纳泽的丧生处，将其散落在地上的盔甲衣物和那柄大砍刀捡了起来。

这个强壮的魔鬼已经彻底的人间蒸发了，没有尸体、也没有那团不断蠕动的软泥，按照在战斗中听到的说法，巴纳泽将会在九十九年之后重生，再度出现在地狱中。不过这个叶飞倒是毫不担心，对于大多数的生命来说九十九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是对于人类来说，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类甚至活不到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上碌碌无为的话，以他现在将近二十的年纪，九十九年后早就寿终正寝了，到时候自己的灵魂不知道是会返回地球呢，还是入乡随俗跟着这个世界的规则，接受神明的审判？

而万一他九十九年还没挂掉，那么就更无所谓了，这说明他在魔法师的道路上晋升得十分顺利，最起码也是传奇法师级别了，到时候就连降临世间的神明，见到自己也会客客气气，像是什么艺术与爬虫之神、追踪之神、复仇之神这种微弱神力的神祇，信徒不多，其实神性便相当不明显，受到位面之力的削弱，在大陆行走时所能够发挥的威能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对于进入传奇境界的职业者们更是报以相对和善亲切的态度；到了这个时候，再反过来看一看那个什么九十九年重生后的巴霸魔，真的就和笑话一般——小红帽虽然打不过大灰狼，但是等到猎人来了就只需要一枪。

初冬的清晨，沧澜山脉中的阔叶林依然精神抖擞的挺立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向着四周平摊开来，在两人的头顶连成一片，像是一片延绵不绝的绿云。青鬼蹦蹦跳跳的走在叶飞身边，听着他闲扯那些有的没的，不时装乖卖萌一把，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有趣花样。

在离山脉出口还有半个小时路程的时候，基德手下的游侠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立即便将他们带去和众人汇合了。

“卡特琳娜呢？”叶飞一夜没睡，不过精神却很好，接过基德递过来的果奶酒喝了两口，问道。

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要策划和枢纽，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初步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她带着麦林在那些裴冷翠人那边，想要将那些人收服。”基德说道。

“混蛋！”叶飞怒，“我们辛辛苦苦将麦林和他的军队分离开来，生擒了麦林，现在你们又将他们重新放到了一起，还把卡特琳娜单独留在那边，出事了怎么办？”

他可没有忘记那些裴冷翠人除了两百老兵外还有三个骑士两个法师，其中那个玩雷系的战斗法师更是实力惊人，只要这些人中随意哪个带着手下振臂一呼，立即就可以讲卡特琳娜撕扯成碎片，而其余人肯定只会袖手旁观，不帮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麦林答应将自己手下的势力都转给卡特琳娜小姐，只求换回一条活路。”基德解释道，“如果这都不敢冒点险的话，那么裴冷翠里的数千军队恐怕只能任其被维克多吞并了。”

“被维克多吞并怎么了？”叶飞奇怪的看了基德一眼，“我们的目标是麦林，这点你没有忘掉吧？”

“……是。”基德讪笑。

最初的目标的确只是自保，为了这个目的干掉始作俑者麦林。但是人心是不满足的，在经过一番苦斗终于擒住麦林之后，卡特琳娜便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种野心，想要将这股势力纳入自己的掌控中。

已经将自己的前途和叶飞紧紧联系起来的盗贼头子自然不会阻止她，自己如果能够就此和裴冷翠家族建立深厚的友谊，在自己的迅影家族中话语权就要重得多，而不再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分部主管人了。

叶飞自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也不理基德，径自找了匹马骑上，直接往裴冷翠军营的方向赶去。

他没有学过马术，不过凭借着缓落术的帮助，整个人仿佛四两重的五花鼠，只需要坐在马鞍上抓紧缰绳就可以稳稳当当的前进，人舒服马自在，虽然骑在马上的姿势不太标准，但是速度居然和那些一流斥候也差不多，更没有什么掉下马来的风险。

远远地，就看到军营中的裴冷翠人分成了两群，对峙站立。

叶飞的心一下紧了起来，大喊道：“娜娜——！”直接策马冲进了人群中间。

少女一身戎装，腰间挎着一柄奢华的刺剑，火红的波浪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像是熊熊燃烧的热情。壁垒分明的两群人以她为中心站成了两堆，带着微微诧异的表情向着叶飞看过来。

卡特琳娜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惊奇的看了他片刻，然后又继续对着裴冷翠人说道：“现在你们都做出了决定，不愿意追随我的，放下你们的武器，脱下你们的铠甲，现在就可以走了。”

两群人中的一群开始慢慢蠕动，依次将武器丢在了地上，脱下头盔、胸甲，回到营帐中将自己的行李拿起，开始慢慢向着帝都走去。

星河就站在路边，每个经过他身旁的人都会被他塞上一枚银币，此地步行到帝都不过短短四五日路程，碎剑道上水草丰茂倒是不愁饮食问题，而这枚银币足够他们雇马车将自己送回裴冷翠，或是在帝都消磨上一段时间，开始新的人生历程。

叶飞一拉马头，离开了正在忙碌的卡特琳娜，骑着马踱到了星河这里，在星河的身旁看着这些裴冷翠人，心中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些人还都是赳赳武夫，现在却一个个失魂落魄，仿佛是死灵法师召唤出来的僵尸一般，脸上一片茫然。

“头。”星河一边发着银币，一边朝着叶飞点头致意。

“麦林呢？”叶飞问，“基德说娜娜带着麦林在这边的，怎么没看到？”

“杀了。”星河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叶飞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在哪？”

“就在这，小姐亲自当着这些人的面，亲自动的手。”星河虽然还是一贯的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是听得出来，他对卡特琳娜的行事作风也是有着一丝钦佩的，“这些人虽然放弃了对主人的忠诚，但是心中难免会有犹豫彷徨，此时麦林当着他们的面死掉，正是斩断了最后一点点牵挂。然后小姐就对他们说了一会话，大致意思便是愿意跟着她的站一边，不愿意的也不为难，发点钱任其离开。”

叶飞默默数了数，估计了下人数，愿意留下的不过只有寥寥三十人左右，脸上也是带着恐惧狐疑的神色，恐怕还是担心卡特琳娜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将不服从命令的全部杀掉，所以才留下来的。

星河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个事情，看起来很难呢。”

“当然难，和她那自小便在战乱中奋斗的两个哥哥不同，娜娜除了有个身份外，和裴冷翠的军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瓜葛，而军人最不服的就是空降的长官，古今同理。”叶飞不出所料的说道，“而且这种方法能留下什么人来？不过是些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心中有着自己坚持的是断然不会在旧主刚刚被杀就改换门庭的。”

“您说得对，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一群残兵败将摆在那，能留到几个都算是咱们的收获。”

“得想个办法帮帮她。”叶飞沉吟。

麦林逃走后，裴冷翠人六神无主，大半夜的也无路可去，便呆在了原地等待发落。在他们看来，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属于维托里奥?伊曼纽尔二世的军队，今夜的行动不过是让他们脱离了麦林嫡系的关系，但是其军人的本质是没有变的，维托里奥的两个孩子自相残杀是他们的事情，不管谁胜谁负，和保持中立的军人却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当卡特琳娜站到他们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一剑捅进了麦林的心脏，然后宣称自己要接管这只军队的时候，当场一片哗然。

好在卡特琳娜给了众人充分的自由，这也是长期和叶飞呆在一起，受到他的思想潜移默化的结果：愿意走的走，愿意追随卡特琳娜的留下。

当场便有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离开，准备先走到帝都，然后雇马车返回裴冷翠。

在那里，可以重新回到伊曼纽尔二世的麾下，比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手下强多了。

叶飞一直等到星河给所有选择了离开的人发完了银币，才驱马上前，横在了路上。

碎剑道上并非天国净土，也有豺狼虎豹土匪强盗，这些常年征战的裴冷翠人领到了钱也不急着走，而是站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同伴聚集齐了才重新上路。

“诸位听我一言。”叶飞骑在马上，将所有人拦了下来，“你们正在面临人生中的重大抉择，我希望你们能够仔细考虑。”

人群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了，这些脸上丧失了精气魂的汉子呆呆的看着叶飞。

“我知道你们想要回到裴冷翠去，但是你们似乎忘记了自己叛徒的身份。”叶飞脚下轻轻一磕，让马开始围着众人转圈。

人群中有一些骚动，叛徒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做了回中立的看客，等待着麦林兄妹纷争的结局出来，在你们看来，无论是谁胜谁负，都不过是领主家的夺嫡之争，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大错特错！身为麦林的嫡系部队，在最关键的时刻舍他而去，这种行为就是最明显最*裸的背叛！”

众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心中却是大骂：让我们放弃麦林的是你，然后说我们是叛徒的又是你，真是*两、不，官字两张嘴……

“你们以为，自己不过是脱离的麦林的嫡系身份吗？错了，我告诉你们，从你们袖手旁观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不再是军中的一员了，不听从命令的士兵，还算什么兵？”叶飞冷笑，“裴冷翠领主戎马一生，你们认为他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然将你们收入麾下吗？”

他的声音在这个清冷的草原上像是一把冷静的刀子，慢慢的刺向众人的内心，就连不远处的那些选择留下的士兵也都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你们，还有那些选择追随的卡特琳娜的士兵，全部都是一些罪人！”叶飞马鞭遥遥一指，对着卡特琳娜的方向，“卡特琳娜小姐给了你们机会，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统统都没有这个资格。”

“你们已经不能再以裴冷翠的精锐自居了。”

卡特琳娜悚然一惊，说这样严重的话，叶飞无疑将所有人都得罪了，同时也将她先前的安抚都化成了无用功。

不过她没有开口，长久以来法师在她心目中都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形象，并不是莽汉，所以这么做必然有其原因，而她也愿意信赖这个男人。

“失去了忠诚了，你们的武勇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或许，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回到裴冷翠做个农夫，耕种上几亩田地，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但是如果还想要当兵的话，却是没有这个指望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当然没有人愿意，当兵吃饷固然有着生命危险，但是在待遇上比一个缴税徭役的农夫还是要强得多，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酒肉再回去啃黑面包的日子，没有几个人能够保持平常心。

叶飞松松的挽着马缰，仔细注意着这些士兵脸上的表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又或许，我可以帮你们再争取一个机会。”

他用法杖一指自己：“我，卡特琳娜的亲密朋友，是一名新晋的子爵，为了卡特琳娜小姐，我愿意帮她这个小忙。”

卡特琳娜脸上瞬间通红一片，贵族们或许在感情生活上比较开放自由，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她咬了咬嘴唇，瞪了法师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可以挂在我的名下，以叶家的身份继续着自己的士兵生活，”叶飞终于抛出了自己的计划，“而这支新组成的军队我并不会过问，你们会以客军的身份接受卡特琳娜小姐的指挥，重新回到裴冷翠，继续你们原先的生活。”

“说了半天，还不是想要我们替你卖命。”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的说话。

“星河！”叶飞立即喊道。

一条矫健的身影立即窜入人群，准确无比的将那个站在人群中自以为安全的家伙揪了出来。

这人长得獐头鼠目，被抓了出来也不害怕，只是翻着三角眼冷笑：“怎么？被说破心思就恼羞成怒了？”

“杀了。”叶飞根本懒得和其废话。

三角眼大惊，还没来及有什么动作，揪住他胳膊的那只手立即滑到了脖子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还有谁？”法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没有人说话。

满意的点了点头，叶飞继续：“我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人，两军交战的时候不能奋不顾身，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却蹦出来夸夸其谈，自以为看穿了上位者的心思，其实却和跳梁小丑一样。既然没有相应的实力，那就乖乖的站在那里听训好了，偏偏喜欢发表一些混淆视听的言论，自以为高明，最后无端送命还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只能做个稀里糊涂的枉死鬼。”

“帝国承平已久，有什么需要卖命的地方？即使战乱如裴冷翠，也不过是局部内斗，和外人却没有什么关系。我作为一个新晋的子爵，连自己的领地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谈得上需要一群人替我卖命？即使真有这个必要，难道会选择一群刚刚还是敌人的士兵来做自己的手下？”忍着些微的不快，法师向这些士兵解释了几句，没办法，三人成虎，谣言永远比真相更有市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会成为心中的一根刺。

“如我刚才所说，你们想要离开的，我不会管，想要留下的，便要转换门庭，成为叶家的人。何去何从，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叶飞当然不会像他表现得这么胸怀坦荡，事实上，他虽然是在为卡特琳娜考虑，而自己也的确需要一支能够自己掌握的武装力量。最近的一段时间，伪称龙语法师的他在闲暇之余也常常反思，如果自己手头有那么一支部队，那么在许多事情上都可以有更好更轻松更安全的解决办法，而不需要每每身先士卒命悬一线，以贵族之躯却活得像是亡命江湖的草莽。

而且基德手下那些盗贼的拙劣表现也更让他意识到，要有一支熟练的由纯粹军人组成的队伍是多么的重要：麦林夸夸其谈志大才疏，但是依仗着手下两百精锐，就可以在面对大批职业者的突袭时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如果不是自己最后玩弄伎俩蛊惑了人心，这次行动恐怕就成为一次悲剧。

所以，一定要有自己的武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