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浩然来时缪缪几人，去时又是浩浩汤汤的三十多马车队，以粘杆处的名义一路南下。

当他回到江宁后，将这些东西交给继社，并且扯谎是自己从粘杆处哪里骗来的，对于这个拙劣的谎言，也没有人拆穿。

不管董亮是何目的，只要对他们心中的抱负有用，都是可以忍受的。

只是现在他们还是觉得先生与董亮是两个人，董亮如此帮助，应该是与先生达成了某种协议。

曲浩然进了城，自然马不停蹄的去继社议事大厅会谈。

而曲浩然也将董亮的分析原封不动的说给大家听。

王夫之沉默不语，他们怎么不知道其中理由，只是贸然变法，等于是自觉于大明，就是他们现在每天在报纸上宣传的虚君实相的主张，等永历帝迁都到南京后，你看还有多少人敢这样，甚至继社许多人同样会抱着圣君贤主的美梦做下去。

并且以现在局势，阶级矛盾早就包装成民族矛盾，大部分百姓抱着只要赶走满清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心态在斗争。

没有痛彻心扉的屈辱，有几个能抛弃以往的枷锁。

黄宗羲沉默许久突然说了句：“不如移镇？”

顾炎武摇头：“如果移镇，那就是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是必败之局，我们现在牢牢占据江宁，反而有利。”

王夫之也有些感叹：“可惜，我们之前太过保守，江南之地，只能占据江宁与镇江，常州三府，苏州的守将本来也是投降于我们的，没想到却被延平郡王夺取。”

郑成功长期独立与永历朝廷，在许多时候并不是太听永历朝廷的话，之前大家还能着相同的目的，团结一心，如今江南大局已定，郑成功心中的小久久只怕也开始盘算了。

他倒是没多大野心，对于民族大义也分的轻，只是有些不忿朱家天下而已，他姓朱的将天下祸害的干净，自己打生打死的光复汉地，是想扫清寰宇，不是想在请一个朱家皇帝来作威作福的。

他的愿望大概与他老爹累死，有一块自己的封地，固守自乐。

而好巧不巧，他与张煌言的联军遇到台风，损失惨重，只能以少量的兵马羁縻浙江。若是大势有变，那些投降的人有可能降而复叛。

所以这种时候，也不是愚郑成功他们翻脸的时候。

反而是借了五千兵给郑成功稳定阵势。

曲浩然听着他不再这些日子，继社的人已经与郑成功的人有了接触，甚至借兵给了他，不由的一阵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如今木已成舟，再翻脸自然是不对的，曲浩然也只能说道：“延平郡王占据苏州也好，能为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顾炎武说道：“大局还没彻底稳定，不可掉以轻心，这个时候我们非但不能起内讧，反而要帮助延平郡王稳定浙江。”

曲浩然说道：“不如主动出击？安徽一地虽然降了，但是都还是处于观望状态。延平郡王要收拾浙江。晋王的兵马此刻应该还在江西，不如乘机取安徽。”

黄宗羲摇头：“朝廷已经下旨了，我们这样公然过去，有些桀骜了。再说我们已经借了五千出去，现在江宁城中只有两万余人，只能自保。”

这时有人禀报，说是张煌言求见。

张煌言作为原鲁王一系的人马，其实与郑成功有些矛盾，之所以在顺治十二年以后，基本与郑成功联合行动，那是因为山河破碎，必须要团结一心，相忍为国才行。

他作为此次借兵的主力，却没有随着大军南下，而是选择留在了江宁，江宁城中的这些新气象，无疑让他很是着迷，而顾炎武，王夫之这些也是天下有数的名士，对于他们的操守，自然是十分放心。

也正是这样的操守与名声。郑成功才自信在吞了苏州后，继社好会借兵给他。

顾炎武通过继社的内部选举，已经正式出任江宁巡抚，并且通报了永历朝廷。

张煌言作为永历朝册封的兵部侍郎，与江宁巡抚品级相当，顾炎武也不好直接拒绝。

张煌言今年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儒雅沉稳，一进屋，便先行礼。

众人先是寒暄了一会，顾炎武向曲浩然互相介绍了张煌言。

对于这位重来没有过什么名声的人，竟然得到继社这般礼遇，张煌言可是十分的好奇。

曲浩然对于自己出生也是语音不详，不想过多透露。

张煌言闻言便不再多问，而是正色道：“这几日，我见了城中的火器之威，可谓是旷世神物，如果能大家生产，必然不惧鞑子。”

顾炎武对于张煌言几次提及燧发枪，自然也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燧发枪的图纸誊抄一份给张侍郎了，如果有什么关卡不明白，自可请教火器坊的大匠。”

张煌言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拱手道：“亭林先生大公无私，实在让我惭愧。”张煌言没有称呼顾炎武的官职，倒不是不认他，而是在他心中顾炎武更接近大儒这一类人，故而用了其尊号称呼。

“在这江宁短短数日，听各位先生讲义，震耳发聩。江宁城不足一月，竟有万物竞发，生机勃勃之态，故而，张某越发肯定，能兴大明之人，皆是在座各位！”

顾炎武拱手：“张侍郎谬赞了，若无你失志抗清，保存星星之火，便无今日大火燎原之势！”

张煌言摆手：“恭维的话，咱们就不必说了，我抗清二十余年，几经磨难而终不悔，虽然当不起国士之称，但自问也是忠贞之人，经得住考验，我侍奉过鲁王，也侍奉过今上，想必大伙也知道我不是愚忠之人，我也不信几位先生是桀骜之辈。”

“但以我这几天观之，继社危也。几位先生又人品高洁，朝中明枪暗箭怕是难防备。”

黄宗羲此时不由的感叹道：“所以江宁在光复第二天，我们便马不停蹄建立学堂，就是害怕有一天倾覆。毕竟当年太祖可是连孟圣的，民贵君轻都删除。”

黄宗羲这话说的坦荡，在场的人问心无愧的面对张煌言。

张煌言见这些人竟然有这样的决心，心中更是佩服：“各位皆是心怀苍生之辈，玄着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故而想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