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了啊。”
女子坐在篝火前说道。
奥萨收起信封，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拒绝呢。”女子朝篝火里又丢了一根枯枝：“看来你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酷。”
“我不否定。”年轻的“厄兆”低声说道：“但大概也只有这种限度的仁慈了吧。”
艾比微笑着将脸扭了过去。
“你的继承者似乎并不同意。”女子用颇具调侃意味的语调说道：“看来你展现出的仁慈只是冰山一角啊？”
奥萨看上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争论，因此一言不发。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女子突然问道：“绕路去找这两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吗？”
“是的。”
“你清楚我们现在应该尽快赶到'王'的宫殿完成讨伐吧？”
“是的。”
“这种事情就算做了也没有报酬。”女子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或许等你赶到时，她们已经被其他'厄兆'送走了——或者更加糟糕，她们其实已经感染了混沌的种子，你必须得亲手将她们处决于剑下……”
“那个骑士知道这种事情。”奥萨一动不动地盯着跳跃的火焰说道：“但他也清楚；如果继续待在这个国家，自己的妻女一样必死无疑——所以他决定做个赌博，将这她们托付给了素不相识甚至取走他性命的我们。”
“老实说，他说的话基本上都猜对了。”女子将煮沸的水倒进自己的水壶中：“这还是挺让我惊讶的……”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并不必要，也可以自己先前往'王'的宫殿。”奥萨淡淡地说道：“我在之后会重新赶上来，不用特地和我一起行动。”
“那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甚至向你刀剑相向的骑士而已。”女子认真地盯着奥萨的那只独眼，冷冷地诘问道：“你的慈悲是不是太过廉价了些？”
“与慈悲无关。”年轻的“厄兆”平静地望着火焰：“保证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仅此而已。”
“如果你以后向我借钱，我想必会很乐意。”女子缓缓地摇着头，仿佛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但你的这句话只是对将死者的临终关怀吧？和死人讲什么保证和约定啊？”
“保证就是保证，与生死无关。”奥萨顿了顿，然后继续提议道：“但这确实与你无关，再此分别如何？”
“怎么可能啊……”女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没有地图，全靠你记下的路线来前进——如果真的分头行动，搞不好你们都到达宫殿了，我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啊。”
“确实是给你带来了麻烦。”年轻的“厄兆”口吻中没有丝毫歉意：“那么你也只能先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是啊。”女子靠着身后的石头无奈地回答道：“现在只能期待其他'厄兆'能早点到了……都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赶上'圆环'的展开。”
“用不着赶上展开。”奥萨平静地提醒道：“在中途加入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没有追求啊……”女子扶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摇了摇头：“难道你不想作为第一批击败魔王的'厄兆'吗？”
“魔……王？”
“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难道不就像是故事中'杀死魔王，为世界和平而奋斗的勇者'吗？”
“我不会在这种事情里寻求成就感。”
“说的真难听……但我也不否认就是了。”女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在冰凉的石头上躺着：“所谓的人啊，总是要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寻找一些工作的动力的——也就是苦中作乐，自我安慰罢了——但这很重要；因为总是一点乐趣都没有的话，人是会变成机械的。”
“是吗……”
“你看起来不怎么同意。”
“你看起来也不需要我同意。”
“没错，不管你怎么想都和我无关。”女子或许在面罩下做了个鬼脸：“反过来也一样——但我建议你还是赶紧在这个工作中找个乐子比较好；逃避现实的幻想也好、自我陶醉的伪善也行——甚至极端一点，用药物来让自己陷入幻觉——都没有问题，人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让自己不至于变成机械。”
“……”
“不，算了。”女子瞥了一眼正眼巴巴地望着煎锅的艾比：“就当我没说吧，或许只有我才需要这种安慰吧——你的处境大概跟我不一样。”
在干柴于火焰中爆裂出的劈啪声中，三人安静地看着星光于云层间乍现。
“我说……奥萨？”
“我在。”
“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一个继承者？”
“随你便。”
“哎……那我换个问法——你在接受这个女孩子之后，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在战斗中需要顾忌的事情变多了，需要的口粮变成了双人份，不能像以前那样日夜不停地赶路……”
“我觉得我问的应该不是这方面……算了，到此为止。”
“那你想问什么？”
“不，算了。”女子望着夜空叹了口气：“下次碰到那个也有继承者的家伙再问问好了……那家伙看起来要比你靠谱的多。”
“已经分别好几天了，他应该离'王'的宫殿不远了。”
“那种地方应该防守相当严密吧？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或许能在路上遇到其他'厄兆'吧。”
“但愿如此，那家伙看起来不是很强……要是一个人遇到像我们这边一样的麻烦就死定了。”
“我以前见过他和古龙对峙，没有问题。”
“古龙吗……这种梦幻般的生物我也想哪天交手看看啊。”
“建议不要这么想的好。”
“它们很强？”
“很强，而且大多数都已经是孤僻的怀旧老龙罢了。”
“孤僻老龙……真没想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形容。”女子在面罩下嗤嗤地笑了几声：“你的性格也还不算那么无可救药。”
奥萨小心地将煎蛋饼翻了个面。
“饼可以理解，蛋是从哪来的？”女子稍稍抬起面罩，在火光的映照下笑吟吟地看着奥萨：“你不会还随身带着鸡蛋什么的吧？”
“大概是鹰卵。”年轻的“厄兆”漫不经心地将煎饼铲了起来：“在附近的枯树上掏到的。”
“你还真会给自己的伙食加料啊……”
“不是给我的。”奥萨将煎蛋饼放到少女的碗里——后者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我反正不是很饿。”
“听起来像是慈祥父亲对女儿说的话。”女子调侃道：“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幸看到如此温情的一幕。”
“父亲么……”年轻的“厄兆”在扭曲的面罩后眯了眯眼：“你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丝毫不记得。”女子遗憾地摇了摇头：“混沌夺去了我的大部分记忆。”
“我也差不多。”奥萨低声说道：“但混沌同时还夺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某些作为人所拥有的感情——对吧？”女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望着天边的那轮弯月：“不难看出来，不过终究没有全部夺走——虽然你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但其实并不冷血——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仁慈——关于这点，和你一起旅行的小姑娘应该很有发言权。”
“是吗……”
“还需要我再列举一遍你做的好事吗？”少女做了个鬼脸：“我可是都记得牢牢的——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是这样。”
“真是可惜。”女子微笑着低声说道：“你这样的家伙变成'厄兆'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看得出来。”女子耸了耸肩：“想来你这样无欲无求的家伙应该也不会对此后悔。”
“休息吧。”奥萨对艾比说道：“明天还要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