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杀人？”男人突然打断道：“那么那些'厄兆'杀人如麻且毫不犹豫的传闻……”

“只是以讹传讹。”奥萨淡淡地说道：“这十年以来我从未遇到过必须杀人才能解决的情况——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男人似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当然，因为全封闭式的头盔所以其他两人欣赏不到他错愕的表情。

“在那种大街上，那个男人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口而死的。”“厄兆”明显是针对艾比地补充道：“”伤口相当平滑，如果想装假肢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少女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去：“我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不要再说了！”

奥萨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将目光转向那片废墟。

“我以为是地下遗迹。”他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些带有余火的武器在哪里？”

“这片废墟不是我所说的遗迹。”男人指了指废墟的一角说道：“在它的下面。”

“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吧？”奥萨警觉地问道：“是什么人先发现的？”

“是我们队伍里的一个法师。”男人缓缓地走上前去，有节奏地用指节敲打着一面墙壁：“她还给这里下了幻术，让其他人找不到这下面的遗迹。”

那面墙壁“嘭”的一声在空中化作飘散的粉末，原本屹立的位置上多出了一个向下的阶梯。少女皱着眉头看了看，却发现其仿佛无限的延伸至黑暗之中。

“下面好黑啊。”她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在这里点灯。”

“你能感觉到的吧？”男人阴森森地向奥萨问道：“其中那浓烈的黑暗。”

奥萨严肃地点了点头，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什么意思？”少女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她什么都没感觉到：“下面有什么？”

“混沌的温床。”奥萨平淡地回答道：“即将溢出的、混沌的温床。”

“下面是我曾经的战友。”男人深深地望着那延伸向黑暗的阶梯：“他们在这个地方——这个曾被我们当作据点的地方被混沌所侵蚀，最后与那些先人留存下来带有余火的武器一同长眠于此。”

“'厄兆'不应该有据点。”奥萨轻声说道：“'厄兆'只能四处流浪，否则憎恶火光的混沌便会循迹而来，在其停留懈怠之时吞噬使用火焰之人——这是使用火焰之人背负的诅咒。”

“我们不知道这些。”男人悲伤地摇着头说道：“我们以为那些带有余火的武器将会成为我们对抗混沌的力量——但那些带有余火的武器已经太衰弱了，当我们破开这座遗迹的结界时，混沌便也重新锁定了这股力量的位置。”

“而那些只是带有余火的武器无法驱散过于浓厚的黑暗。”奥萨替他说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与那些武器一同死在了地下。”

“那些武器最后成为了他们的墓碑。”男人凄凉地说道：“在我们消灭最后一点混沌之时，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倒下了——我摘掉他们的头盔，看见的是他们那睁大的双眼与因为被侵蚀而痛苦到扭曲的脸庞……”

“混沌侵蚀之后需要确认是否还有种子留下。”奥萨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没有检查。”

“因为我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男人缓缓地摘下了头盔，少女看见他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我们不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当我回来时，这里已经成为即将再次爆发混沌的苗床。”

“下面的黑暗很浓郁。”奥萨再一次地强调道。

“我知道。”男人扶着额仰头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凉到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听出绝望与悲哀：“但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你们，我一个人也会下去的——不要看我不具火焰的力量，这把带有火焰残渣的剑经年累月的待在我身边，我不知何时开始就已经拥有了感知混沌的能力了。”

“所以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黑暗。”男人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你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地提醒我——我明白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而且我也有面对它的觉悟。”

“你们本不需要去面对这些的。”奥萨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你们的家人死于灾厄，但你们却从中逃脱——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幸运吗？”男人苦笑着反问道：“但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却日日夜夜地思念着那些死去的人——为了不忘却这份悲伤，我们才拿起了剑。”

“结果是你们浪费了这条命。”奥萨冷冷地说道：“这条曾在混沌之下留存下来的生命最终却无意义的死于冰冷的混沌之中，埋葬于无人铭记的地下。”

“你不也一样吗？”男人沉重地看着奥萨：“你到最后，不也还是要背负着恶名在谁人都无法知晓的一场战斗中燃作灰烬吗？”

“我没有选择。”奥萨的金红色独眼在风帽的阴影下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但你们有。”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无言地凝望着那楼梯延伸进的黑暗。

“你感受的到吧。”男人说道：“我战友们的灵魂在黑暗中哀嚎的声音。”

少女吃惊地看见，他的眼角滑下一滴硕大的泪珠。

“那不是幻觉，对吧？”男人轻轻地拭去眼泪：“那是他们还在和混沌作战的证据……”

“我没有听见。”奥萨冷漠地回答道，语气冰冷的像块石头：“混沌会让意志弱小之人产生幻觉，然后使其自投罗网——我认为你听到的只是这样的东西罢了。”

“不……我知道的。”男人坚定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那就是他们的声音——既然他们都在战斗，那么我也不能当逃兵。”

“我什么都听不见。”奥萨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你受骗了。”

“受骗又如何。”男人重新戴起了头盔，将风帽重新拉了上来——他的眼睛仿佛也在那面罩下的阴影中闪烁着火光：“只是将我本应得到的结局重新来一遍而已。”

他缓缓地从鞘中抽出了剑，带有余火的剑刃飘散着黯淡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着深红色的幽邃光芒。

黑暗的深处仿佛传来了金铁撞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