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奥萨对着将脸扭到一边的少女问道：“我希望和你谈谈。”

艾比没有回答。

“我思考过了，之后得到了结论。”他轻轻地说道：“因此我会让步。”

少女还是那副缄默不言的样子。

“猎人公会中有着许多法师。”奥萨继续说道：“我们会允许他们向其他城市发送求援的信号，并让运来物资的人进入城内——这样一来，他们至少不会因为没有食物的补给而被饿死——尽管那些法师或许会偷偷联系援军并导致温床在混乱中逃走，但我们会尽全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艾比还是保持着将头扭到一边的状态；因此奥萨没法看见她的表情，也无从判断她现在的想法。

“我很抱歉，这是我能够做到最大程度上的让步了。”他平静地说道：“身为'厄兆'，我也有着绝不可违背的使命——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少女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小幅度点了点头。

“我对刚刚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奥萨犹疑着握住她的手：“对于人们的生命，我时常缺少尊重——我总是将'消灭混沌'、'阻止混沌的蔓延'放在第一位，却逐渐淡忘了这项工作的真正目的是'守护人们的生命'——因此在你生气后，我认真地想过了。”

艾比没有把手挣开，也没有扭过头，但是奥萨知道她在听。

“就像是那个把搁浅的鱼丢回海中的小男孩一样。”他缓缓地说道：“或许我不能救下所有人，但如果不尝试，那就绝对连一个都救不了——我没有权力代替人们选择生死，但也绝对不能放弃身为'厄兆'、身为'逐火之蛾'的那份使命。因此我只能在这狭窄的缝隙间做出这样微不足道的让步，我对此很抱歉，但是也无可奈何。”

“别这样。”少女背对着“厄兆”低声说道。

“什么？”

“不要道歉。”她轻轻地说道：“因为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一定是经过各种权衡才得出这样的让步——你已经很辛苦、很努力了，所以不要感到抱歉。”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没有因此而产生裂痕。”奥萨温和地说道。

“你那麻烦的心情已经成功传达到了。”艾比带着复杂的表情扭过头说道：“所以我原谅你——你说自己总是把'消灭混沌'放在第一位，那么在今后我会时不时地发一发小脾气，迫使你去思考。”

奥萨愣了愣，然后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那么。”少女笑着对奥萨张开了双臂：“不来个达成共识的拥抱吗？”

后者俯下身，用尽量温柔的动作将艾比搂进怀里。少女放松地把下巴枕在奥萨的肩膀上，高兴地将手臂环绕在他的脖子上。

“谢谢你的关心。”她闭起双眼，微笑着在奥萨耳边说道：“我也不希望和你出现间隙——'厄兆'在我的心中一直是英雄，无论其他人怎么说，我都一直这么觉得。”

“是吗……”奥萨有些意外地嘟囔道：“我还以为……”

“你知道这个印象是从哪来的吗？”艾比轻轻地说道：“或许你从没有这么觉得过——因为你是一个内敛而谦虚的人——但这个印象是从你身上得来的，并且在长久以来从未改变。”

“我？”奥萨愣了愣：“我应该是距离'英雄'这个称号最遥远的存在了吧？”

“你承受着他人的厌恶，但却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尽量地疏散人群。”少女真诚地说道：“你会冒着极大的危险去解放沦为温床之人的灵魂，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铭记他们——尽管你说自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人性，但却会公平地归还村民们为讨伐石化蜥蜴所多付的报酬。我认为这些都是可以被称为'英雄'的行为，在我眼中，你的身姿一直很帅气。”

“这可真是……”奥萨诧异地自语道：“不多见的评价啊。”

“你对我一直很宽容。”艾比有些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脸颊：“在很多时候，我都会拖你的后腿——但你从未因此而责怪过我，这是十分宽容而温柔的行为；你会顾忌我的感受，与我谈心并将我当作弟子来教育——这些都让我感到十分感动和温暖。”

奥萨没有说话。

“我也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少女恳求道：“我不喜欢当你的拖油瓶，也不希望在某天因此而让你受伤。”

“你的年纪还太小了。”奥萨含糊其辞地应付道：“不适合接受那样的训练。”

“没有关系的！”艾比快速地摇了摇头：“我可以做到的！”

“你决定要继承我的火焰了吗？”奥萨冷冷地问道：“成为下一个'厄兆'？”

“这个……”

“慢慢思考吧。”奥萨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让少女现在就得出答案：“不要太草率，这条轨迹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后悔。你的时间还很充裕，我会给你一年来决定。”

“如果到那时我都无法决定呢？”

“我会把你送到艾思那里，然后寻找下一个人选。”

“真是冷淡！”艾比气鼓鼓地抱怨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奥萨耸了耸肩道：“总要想个办法找到人来继承火焰。”

“如果我去了艾思那里，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少女犹豫着问道：“我……我不希望以后再也看不到你……”

“或许还会有机会吧。”奥萨思索了片刻后答道：“命运无常，看我们的轨迹是否能在未来交汇了。”

“我不要这么不确定的说法！”艾比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想见到你——最好是经常能见到。”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当然了！”少女气鼓鼓地说道，但随后声音便突然小了许多：“我信任的人可并不多……”

“我可以捏你的脸吗？”奥萨冷不丁地问道。

“哎？”艾比有些傻眼地看着他：“这种说法对你而言还真是罕见……”

“我也这么觉得。”奥萨那只金红色的独眼中透出的光柔和了下来：“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这么做——或者说我想这么做；这对我而言……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感受——但也让我感到很久违，好像我在很久以前曾经也产生过这种想法。”

“或许是在你丢失的那段记忆之中吧。”少女笑了笑，温和地将奥萨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过去也有过这样温馨的瞬间呢。”

“温馨么……”奥萨掐住艾比细嫩的皮肉轻轻捏了捏：“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却又令我无比怀念，真是奇怪。”

“你会想起来的。”少女笑嘻嘻地保证道：“就像从断掉的枝杈上重新长出新的枝叶一样，你会一点点地取回那些曾被夺走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