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尔把脚跨进屋里，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木板。

这是翘起的木地板。

这块木地板已经长出了大片灰白色和黑青色的霉菌，腐朽到从中间断开了，一端翘起，一端歪歪地摆在地上。

雪莉尔不悦道：“好破旧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确非常破旧，四面墙壁是用泥土和普通的石料建造的，但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有两道裂痕太大，屋主干脆用两把泥直接填进里面，草草了事。

成年男子的全力一脚就有可能直接把这面墙踹倒。

目光所及之处有两扇“田”字形的窗户，窗框是木质的，外面刷着绿色的油漆，在风吹雨淋之下油漆已经褪色不少。

有一片玻璃比窗框短了一寸，露出一条竖直的缝隙，风正从这条缝里呼呼地灌进来。

还有一个窗框上干脆都没装玻璃，是用纸糊上去的。

进屋之后，就是一个不知该称为客厅还是卧室的房间。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铁架床，冰冰凉凉的，又硬又窄，床上虽有被褥，但都已经发黄发硬。

床头旁有一个小书柜，上面竖直放着十几本被翻烂的旧书。

这样看来，这里应该就是卧室了。

然而房间中央又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折叠桌，桌旁围着4张塑料小凳子。

凳子是没有靠背的那种。

这样看起来这里又具备客厅和餐厅的功能。

天花板很矮，赞恩和波特兰还得低头才能站直，若不想低头，那就得弯着腿站立。

无论是哪一种站法都让他们很不舒服。

赞恩甚至羡慕起耶茨。

耶茨还能躺在治疗仓里，不用风吹雨淋，不用受罪。

折叠桌上方的天花板挂着一盏喇叭状的电灯——其实就是一个灯泡，四周围着一圈反光的金属板。

电灯开关是一根线，用手握着线拉一下，灯就亮了，再拉一下，灯就灭了。

当然，现在屋子里不通电，拉线并不能打开灯。

余一笑走到床铺对面的一扇门，查看里面的情况。

这扇门已经打开了。

里面是个更加狭小的房间。

房间中没有照明工具，吊在客厅天花板的那盏灯似乎是屋子里的唯一一盏电灯。

这里甚至没有床，直接用木板、草席、被毯在地上一铺就是一张床了。

不过因为是铺在地上的，这张“床”还比客厅上的床更宽大一些，足够两个人睡。

房间一角放着一个帆布和金属架组装起来的廉价衣柜。

正对“床尾”的墙上装有一道后门，后门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小洞。

没有窗户，后门上方的小洞就当作是窗户。

这个后门通往一个8户家人公用的小院落。

院子里杂乱地摆着些笼子，应该是用来装家畜家禽的。

笼子旁边有一间小屋子。

屋子的墙壁黑乎乎的，门口是几块木板随意钉成的，满是缝隙。

靠近时，可以闻到一阵粪便的气味从门里飘出。

这里就是8户人家公用的厕所。

或许它还兼具浴室的功能。

从它那被熏得黑乎乎的墙壁可以判断出它旁边的房子应该就是公共厨房。

这就是雷南木的家。

比战乱地区的难民棚好些，但比之难民棚也好不超过3个档次。

屋外的暴雨比上次更甚，风一吹，雨水就从玻璃窗缝隙飘进来。

赞恩想把窗帘拉下来，发现屋子里就连破窗都是用纸糊的，哪来的什么窗帘。

波特兰知道同伴想做什么，叹息摇头道：“连窗帘都没有啊。”

赞恩道：“这间屋子跟我们之前待的那间屋子比起来，真叫个云泥之别。”

他们和君无言之前待的那间屋子总共有三层，有家具齐全的房间，有柔软舒服的沙发，有壁炉......

而雷南木的家，什么都没有。

蝎来龙人才发展到一个城镇的规模，正应该集中资源按需求统一调配，减少浪费，增加利用率。

然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社会上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贫富差距。

赞恩好奇地问：“别说电视机和电脑了，连收音机都没有，这些人休息时都做的什么消遣？”

余一笑数着手指道：“小孩子的娱乐容易解决，唱歌、过家家、抛石子、玩些捉迷藏之类的小游戏；更大一点的孩子大概就是在街上拉帮结派，划分地盘，打群架，自以为用拳头能征服一切，其实在真正掌握资源和武器的成人看来，他们跟小孩子过家家也没什么区别。”

雪莉尔道：“大人的话，估计就是唱歌跳舞看戏。”

余一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种消遣活动。”

雪莉尔问：“还有什么？”

余一笑指着铺在地板上的双人“床”，笑道：“生孩子。”

雪莉尔居然也不脸红，还用力点点头道：“没错，黑灯瞎火的没事可干，也只好做一些应该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做的事情了，所以越是穷苦落后的地方，生孩子越多。生孩子太多，超过了生产水平的支持范围，就会越生越穷，越穷越生。”

余一笑忽地对君无言问道：“雷南木有兄弟姐妹吗？”

君无言看了看房间的摆设和格局，答道：“应该没有。”

“独生子。”余一笑挠挠脸颊道：“这倒怪了。”

君无言道：“没什么奇怪的，平均每10个成年蝎来龙男子里就有1个不举。”

赞恩道：“那也不对啊，要是雷南木的父亲不举，雷南木是怎么生下来的？”

雪莉尔道：“难道雷南木的父亲不能在雷南木出生后才不举吗？”

余一笑道：“还有一种可能，也许雷南木的父亲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喂，你们够了。”波特兰连忙把话题拦腰截断：“你们越说越离题了，我们可不是来讨论蝎来龙人的生育问题的。”

“耶茨小姐的伤势已经修复完毕。”零三和零四组合成的治疗仓发声道。

接着，它们俩就变回了人偶的形态，把伤愈的耶茨平放在床上。

赞恩和波特兰看到耶茨呼吸平缓，睡得很熟，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消耗了很多能量的零三和零四完成任务后就返回君无言的随身异空间，吸收游离能量补充自身的能源。

雪莉尔打开房间中的柜子，里面有两包蝎来龙人的食品。

可惜她不敢吃。

“你前不久才吃过晚餐吧。”余一笑看了看时间，接着道：“好吧，也许是早餐。”

雪莉尔道：“既然已经吃过了早餐，接下来当然就可以吃午餐了。”

余一笑道：“哪有刚吃完早餐不久就吃午餐的。”

君无言也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些什么，最后终于在床头柜找到了几张照片。

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一对恩爱的夫妻在两边，他们的儿子在中间。

他们就是君无言等人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对母子和中年男子。

君无言把照片递到余一笑和雪莉尔面前。

余一笑道：“照片中的男孩子就是雷南木？”

君无言点点头。

雪莉尔轻点脸蛋道：“满大街的树怪身上都长着他的脸欸，莫非他觉得自己很帅，要让全世界都充满自己这张英俊潇洒的面庞？”

余一笑道：“你以为他是你啊，那么自恋。”

雪莉尔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这是自信。”

然后，她指着照片中雷南木的鼻尖道：“他这才是自恋。他还不够帅，没资格让自己的脸贴满大街。”

余一笑问：“难道你就有资格吗？”

君无言不理会开始满嘴跑火车的余一笑和雪莉尔，自顾自地用手机扫描地板上的痕迹。

片刻后，君无言说道：“我明白雷南木为什么会发狂毁灭紫泊镇了。”

余一笑和雪莉尔终于停下争执，等待君无言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