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到的时候，云州司天监的知监陆昂也在周戴安的帐篷里。
看到叶欢有事找周戴安，陆昂也就起身告辞了：“老师，我先走了。”
待陆昂离开后，叶欢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视线落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上面摆放着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东西是个不规则的十几面体，由一根根的细木条拼接而成，中间是镂空的，有许多木条在其中穿插而过。
叶欢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向周戴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周先生，那两天做的丝已经卖出去了，一共卖了300贯，我今天就是来给先生送分红的。”说着，一拍手，让帐篷外面的士兵进来，把那些铜钱都放下。
“扣除浔州抽的税，一共是赚了280贯，先生拿十分之一，便是28贯，我自己添个数，凑成了30，就当是开门大吉，多发利是了。账目出入也都记下了，先生随时可以去查看。”
其实还应该再扣除些生产、运输成本的，不过第一次分红，叶欢希望给大家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所以不仅没算这些，反而还自己再加了点添头。
周戴安默默一算，很是惊讶：“2天就有28贯，一个月岂不是有420贯了？”
他一个月俸禄也就30贯，这一个月分红都比他一年的俸禄还要高了。
“我当时还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叶知州真是给了我一份大礼啊。”周戴安叹道。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多钱，他当时还真不一定能收得这么干脆。
“要是没有先生，也没有这些钱，这都是先生应得的。”
叶欢接着又道：“不过每卖一趟都来分红，未免也太麻烦了，所以我想以后就一个月结算一次，先生你看可好？”
周戴安点头称是，“叶知州你看着办就是了。”
看周戴安总体满意，叶欢心中一定。
知道陆昂和周戴安的关系之后，他这几天也专门留心了下，发现陆昂对他这老师那是相当的尊师重道。如今绑住了周戴安，那也就算是变相地绑住了云州司天监。
军队的凡间力量和司天监的超自然力量都掌握在了手中，这云州也就更加让他放心了。
分红的事谈完了，叶欢原本再寒暄几句就该走了，不过却没走，反而是又问了起来：“周先生，你博闻强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鬼门开’？”
“鬼门开？”
周戴安甚是惊讶地看了叶欢一眼，随后想到了什么，眼神了然，“是丁小娘子对叶知州说的吧？”
见叶欢一点头，他继续说了下去：“各项书籍中对此记载甚少，只知道是在十万大山深处有一道鬼门，每逢中元节便会开启。至于这鬼门是何模样，里面有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叶欢有些失望，没想到从周戴安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见鬼门问不出什么来，他又问了另一件事：“那不知周先生有没有在记载中有看到过，有一种红色的雨？不是血，只是一种红色的雨。”
周戴安仔细回忆了一番，却还是摇头，“从没见过相关的记载。”接着好奇地问道：“不知叶知州是从何听说此种事物？”
叶欢也没瞒他，“是丁素秋说的。”他将丁素秋描述的那番场景对周戴安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周戴安听得认真，边听边思索，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表示不知，“老朽孤陋寡闻了。”
他似乎心有不甘，话音刚落，稍一停顿，又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老朽所知的多是方士的事，神学却是所知不深。叶知州以后若是有缘，遇到见多识广的西真教中人，说不定能得到解答。”
西真教叶欢知道。
根据记忆，这是大楚的国教，拜的是西王母，教中教士也像方士一样拥有超然的力量。
“周先生怀疑这件事与西真教有关？”
周戴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神学的味道在里面，但也不一定是西真教。云州濒临燕国，神霄宗也不无可能。”他口中的神霄宗，是燕国的国教。
“当然，也可能确实是老朽孤陋寡闻了。”
“神霄宗……”
叶欢沉吟一声，突然问道：“周先生，这世上真的有神？”
在另一个世界，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这个世界既然连妖怪都有，神也就难说了。这让他不禁好奇起来，若是神真的存在，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周戴安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不声不响地拿出纸笔，磨起了墨来。
叶欢看着奇怪，不过他知道周戴安此举必有深意，所以也就耐心等待。
周戴安磨好墨后，提笔写了一串字，最后把纸张推到叶欢面前。
“叶知州，请照着上面写的字念一遍。”
叶知州看向纸张，跟着念了起来。
“观明端静天西真妙无元君上圣无极王母……”
突然，叶知州整个人怔住了。
当他念出这些字后，在一瞬间，他有种非常奇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像……
触电！
叶欢触过电，而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就触电了。只不过不是肉体上的触电，而是意识、是灵魂上的触电，大体就是这么种感觉。很玄妙，却又非常真实。
“这位便是西真教拜的那位西王母了。”周戴安做出了解释。
叶欢默默回味着那种感觉，突然又张口，照着这些字又念了一遍，那种感觉又一次地来袭，串过他的灵魂。
正当他打算再来一次的时候，周戴安赶紧拦住了他，警告道：“叶知州，小心渎神，后果可大可小。”
叶欢这才收声，脑子里却是思绪连篇，一个个念头拦都拦不住：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是念这些特定的字就会有这种神奇玄妙的体验？神又究竟是什么东西？声音、也就是空气的特定振动频率是触发这种感觉的关键吗？……
他越想，眼睛越亮，像是发现了一个极有意思的新玩具，就像他钻研妖蛛丝时那样。
周戴安则是惊了。
普通人一旦念出那些字、体验过那种感觉，无一不是战战兢兢，敬畏有加，就算是那些人中龙凤，乃至于同样掌握了超然力量的方士，也都无法免俗。
可这叶知州……
周戴安默默想了会儿，突然开口，“叶知州，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修行，成为一名方士？我可以亲自教导。”他觉得这位叶知州要是成为了方士，一定很有趣。
这话打断了叶欢的思绪，让他一怔，“修行？”
周戴安点头，“修行。”
叶欢还真有兴趣，毕竟那可是一种超自然力量，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可没有。若说没兴趣，那纯属扯淡。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稍一思忖，问道：“只要修行了，就能成为方士吗？”
周戴安摇头，“这倒不一定。修行也讲资质，有的人一修就能入门，便成为了方士，可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入门。”
叶欢又问：“‘资质’是什么？”
周戴安一怔，“资质便是资质。”
叶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没一个可以观察测量出来的具体标准吗？比如说身体强壮者，更适合打仗这种。”
周戴安摇头，“修行之门，玄之又玄。有没有资质只能修行了才知道，能入门，就说明有资质，始终无法入门，那便是没资质。”
好家伙，如此模糊低效的筛选机制，叶欢算是知道为什么方士这么少了。
不过叶欢的问题到这还没完，“那方士和常人不同的手段又是什么？我听人说，是法术？法术是什么样的？”
要换做正常方士，看到叶欢问题这么多，都要无语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不过周戴安倒是不嫌烦，解答道：“方士的手段便是法术，至于法术的模样……法术种类极多，比如说最弱的九品法术，便有一阳指，毒龙钻……”
“等等！”
叶欢打断了他的话，眼睛发光，“毒龙钻，这个好，周先生能施展来看一看吗？”
这个法术的名字好啊，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有意思的好法术！
周戴安奇怪地看了叶欢一眼，不知叶知州为何对这个法术如此在意，兴奋的模样都是仅见。
不过他倒也没推辞，直接就来了。
“好，叶知州等会儿请勿慌张。”
周戴安说着，四下看了看，最后去门外捡了一块小石头回来。
他在桌旁站定，右手掌心朝天，将小石头放在掌心，随后左耳上法环内的金属薄片突然无风自转起来。
叶欢看了一眼那法环，脑内闪过一句话——法环一转，人头落地。
这话的意思是方士的法环一旦转动，就是在施法、要杀人了，赶紧跑。大楚子民或许不识字，但这句话是一定知道的。
为什么一施法，法环就会转？还是说法环转了，才能施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这里面的原理又是什么？
叶欢下意识地思索起来。
不过马上他就不想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周戴安的手上。
只见周戴安右手微微一震，那小石头就从手上弹了起来，却在半空中浮住不落下，同时它疯狂自转起来，像个疯狂转动的钻头。
一看就知，这玩意儿要是打上人体，杀伤力可比单纯的一块石头强太多了。
叶欢怔怔地看着这违反他认知的一幕。
这就是法术？反重力？自转？
接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来——这玩意儿，再加点夹具，不就是个车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