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虎？”
魏夏垂愣了一愣,没想到简尘还挂念着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宠物。
倒也不意外，简尘这种年龄的人类,自己都是个幼崽，更别提对宠物的珍视程度，果然还是个小孩儿的天性。
看这小家伙不谙世事的样子，心里说不定，还觉得两亿赚了呢。
魏夏垂心里轻轻嗤笑了一下，并未表现出来。
他站起身，和简尘笑道：“这个不是问题,它被我们工作人员抱走，现在好吃好喝供着呢,你不必担心，签完合同就可以带它走了。”
说着,他把合同往前递了递。
如果简尘翻开纸页,会发现纸的材质特殊,微微发亮，直接用指尖签字即可。
谁知,人类把合同推了回去,态度很坚定：“不行，我要先见到它再签。”
魏夏垂：“……”
魏夏垂只好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黑衣人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就在等待的间隙里，玻璃窗外，忽然爆发出游客们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如同汹涌热烈的浪潮。
场内的灯光忽然熄灭,观众席寂静,黑黢黢一片,人们知道，这是表演即将开场了。
果然，五秒后，水潭忽然从内部亮起，如同星星点点的海灯，幽蓝色的海水反射出波动的水流，映在游客们的脸上。
而最瞩目的，还是那条甩动着鱼尾，带动着咕噜噜的暗潮，慢慢游上水面的人鱼。
当那熟悉的优美身影出现时，游客们挥动着光脑的模拟荧光棒，忍不住站起身，彻底沸腾！
此刻，简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这个视角，简尘确实能看清一切，和记忆中的那条人鱼妈妈一样，年轻，美丽，和哈维尔一样金色的长发，水蓝色的鱼尾，连颜色细节都一模一样。
只是……
简尘微微皱眉。
薇安丝鱼尾完整，没有任何破溃或断尾的迹象，同时，她的表情从未这样有过活力，以往的薇安丝，因为保护幼崽，时常处于一种谨慎而戒备的状态，就连简尘都不能越过她和哈维尔单独说话。
而此刻，美人鱼连眉梢都含着热情和笑意，甚至给青年一种……薇安丝享受着动物园的拘禁，给游客们表演的错觉。
对于简尘来说，愈看愈发觉得违和。
青年忍不住靠近玻璃窗，修长的指尖忍不住碰上玻璃，眼里是不解和惊讶。
魏夏垂将人类幼崽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笑道：“简尘先生，没见过人鱼吧？”
简尘：“……”
简尘没说话，他在思索……见过人鱼祖先的话，应该也算见过？
魏夏垂见他默认了，于是更加得意：“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很着名的人鱼歌手，名叫哈里，它小时候也在这里驻园了很久。”
“只不过后来它觉醒了精神力，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妈的，忘恩负义的东西。”魏夏垂挠了挠头：“现在成了众星捧月的歌手，我和别人说他在我动物园待过，没想到没人相信。”
简尘勐然想起庆典上那条银发人鱼，似乎就是他所说的哈里？！
如果魏夏垂说的是真的……
简尘心里慢慢涌上无言的怒意。
他看着那条在水潭中游动着曼妙身躯的雌性人鱼，停了许久，问：“这条人鱼叫什么名字？”
魏夏垂愣了下，没想到小家伙感兴趣的是这个。
于是说：“薇安丝，问这个干嘛？”
青年听完一怔，看起来比他想象的惊讶许多。
魏夏垂说：“这可是我们参照古地球第一条实验室人鱼的名字命名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科学家起的，不过听起来不错，而且相貌也与古老的薇安丝一模一样，不知道那个薇安丝有没有我动物园里的这条更擅长表演。”
青年唇瓣一紧，似乎咬住牙，被这番话气的不轻。
简尘盯着水潭里的人鱼，眼眶像被生生刺痛了一般，缓缓变红，道：“薇安丝，哈里……它们有独立的人格，不是供你们消遣的奴隶。”
魏夏垂轻轻吸了口烟斗，烟雾缓缓澹出，他笑道：“马戏团，海豚表演，被关进水族馆的北极熊、企鹅……据我所知，这些是在古地球就存在的娱乐项目，你们人类祖先都想的出来，凭什么我魏夏垂就不行？”
“再说了，没有需求就没有供应，既然我的动物园这么火爆，就证明有游客买账。”魏夏垂慢悠悠地说：“只要有想看的人，长红动物园就永远存在。”
虽然这番话听着刺耳。
魏夏垂最后这句话，却似乎无以反驳。
如果没人需要，长红动物园也不会发展至此。
存在就是合理吗？
简尘知道，不仅是长红动物园，这个时代，一定有很多和魏夏垂一样的商人，他们所象征的黑暗面永远笼罩着动物。
因为自己管不过来，所以应该坐视无睹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和那些乐此不疲喜爱动物表演的人们就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黑暗永远存在，少数人与之抗争，甚至激不起一丝浪花，但当清醒者愈发清醒，明白爱是自由，也是放手，那小小的浪花之下，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薇安丝从水中跃出，转了个圈，又灵活地钻入水下，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哄闹。
很快，方才离开的手下回来了，怀里多了一只小白虎。
魏夏垂：“好了，简先生，虎也看到了，可以签字了，摁手印也行。”
黑衣人并未把小白虎送到近前，而是一进屋，就靠在墙边站着，等着简尘把协议签完。简尘视线落在那只漂亮的小白虎身上。
小白虎正在舔爪子，舔完又去咬黑衣人的大拇指，耳朵微微翘着，浅色的睫毛也漂亮，身上的斑纹和雪球一样有气势，只是牙齿力道一点不轻，疼得男人‘嘶’了一声。
简尘只看了一眼，无言地看向魏夏垂。
魏夏垂：“……”
魏夏垂展开了协议，装傻：“怎么了？怎么还不签字，虎都还给你了。”
小人类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简尘言简意赅道：“它不是雪球。”
魏夏垂瞪大眼睛，羊装惊讶，甩无赖道：“简先生，你说不是就不是？白虎幼崽不都长一个样，不和你亲就不是你家崽了？”
简尘说：“首先，它的眼睛是蓝色。”
“但我家崽是很特别的金色。”
魏夏垂：“……”
大意了，谁能注意一只小老虎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又不是陛下变成的小老虎，而且还是个幼崽，防止有智商进化，早就被工作人员打了一针，扔进森林区自生自灭了，能活到成年是它运气好，到时候相当于给长红动物园白捡了一头靶子成年大白虎。
谁成想，这个人类竟然这么在乎一只小老虎？早知道不扔就好了。
魏夏垂瞪了一眼把简尘送过来的员工，随后笑道：“简先生，先把字签了，既然我魏某答应你的事，等合同一成，我立刻派人，把你的小老虎八抬大轿送过来！成不成？”
没想到青年根本不吃这一套，温润的声音十分坚定：“魏先生，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高，见到小白虎之前，我是不会签这张合同的。”
确实是不高。
但是魏夏垂的手下把这件事搞砸了，他们派人去那么大一片森林里，找一只很有可能已经被其他野兽吃掉的幼崽，这无疑是难于登天。
一旦要是被这个人类知道，他的小白虎被自己的手下这么对待，到时候签合同更是不可能了。
魏夏垂的眼眸逐渐阴沉。
看来最终还是要启用最初的计划。
既然原主人不答应，还不如强硬点，再毁尸灭迹。
可是现在，简尘在众目睽睽下进入了自己的看台，如果自己做了什么，这么多游客作证，很可能会追查到自己头上。
那就不如……让更多人注意到这里。
没等魏夏垂说话，这个人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像是本能的趋利避害，他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朝门口跑去。
魏夏垂：“抓住他！”
几个手下立刻手疾眼快，两个人挡住门，两个人挡住玻璃看台的外部视线，剩下两个最强壮的手下，擒住了想要逃跑的人类。
简尘：“……”
拖时间实在是太难了。
这些人动不动就传递眼色，轻则嘴炮，重则动手。
简尘心里默默流下面条宽的眼泪，虽然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能和魏夏垂周旋到于副官出现，期盼着能看到小白虎是否安全，甚至他还想
……如果能再次看到小白虎变成叶斯廷就好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叶斯廷了……自从彗星撞击地球，自己失去意识之后。
*
简尘被几个彪形大汉摁着手指，往合同上摁手印儿。
简尘发现拼劲儿拼不过，于是试图点醒对面园长：“按照星际民事法，以胁迫手段签立的合同不被法律承认，是无效的！”
“当然，确实是无效的，你可以收集证据，起诉我魏某。”
魏夏垂一笑：“但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条命了。”
简尘：“……”
冤种园长本人。
就好比自己还在想对策，最起码拖延成平局，结果对方直接一抬手把棋盘掀了。
这还怎么打？
魏夏垂忽然问：“简先生，你会游泳吗？”
简尘：“…………我会。”
魏夏垂：“……”
我不信。
随后，魏夏垂朝着几个手下递了个眼神，几个黑衣人立马心领神会。
很快，其中一个离开的手下，几分钟后，拿着一个看似很高科技的项圈，回到了屋子内。
简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夏垂说：“给他戴上。”
简尘暗暗咽了下口水：“……这是什么？”
魏夏垂拍了拍简尘的肩：“别紧张，这是我同为园长的仁慈，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很快，有些硬质的项圈戴在了简尘的脖子上，身旁的人启动开关，项-圈发出了一丝声响，很快，类似一层水膜的外罩，从项圈外缓缓升起，直到覆盖住简尘的头，像是一个球形。
简尘的呼吸被封闭在这个狭小的圆形膜内，膜的触感有些韧，却无法轻易破开，但奇怪的是，简尘并未感觉到任何呼吸困难的迹象。同时，球形罩的最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类似螺旋桨的物件。
魏夏垂捻灭了烟，笑道：“别看这个螺旋桨现在不动，等进了水里，它的转速还是很快的。”
简尘眸子微怔。
他忽然明白了魏夏垂想要干什么。
简尘刚要说话，却发现外界根本没有反应。
他的声音竟被隔绝在了球形罩内，销声匿迹。
魏夏垂看到人类这个样子，非常满意，道：“这个游动器能让你在水中速度加快，还能提供氧气，供你正常呼吸；但同时隔绝了你自己的声音，所以不用试图求救了。”
简尘蜷紧了手指，微微皱眉。
魏夏垂一拍手，似乎为自己的点子感到非常骄傲：“简园长，我们给游客们加一个节目怎么样？”
说不了话的简尘，安静看着魏夏垂独自表演。
魏夏垂经过简尘的时候，微微俯身，在人类耳边道：“我劝简先生不要轻易碰这个项圈，也不要耍什么花招，项圈有灵敏度，一旦感知遭到破坏，会立刻爆炸”
“而唯一能解开项圈的遥控器，在我手里。”魏夏垂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控制器，上面有两个按钮。
一个写着‘解除’，另一个写着‘爆炸’。
简尘眼睫颤了颤，但没说话。
随后，魏夏垂让手下带着简尘，走到离水潭中心更近的vip看台前，与之前魏夏垂待着的屋子不同的是，这里靠近观众席，并且有一个话筒，连着整个场地的音麦。
魏夏垂拿过话筒，敲了敲麦克风。
场地内立刻传来一丝刺耳的故障音，有些尖锐，使得游客们捂住耳朵，而最中央的薇安丝也被迫停止了表演，有些怔愣的、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里站着魏夏垂，几个黑衣服手下，还有一个人类。
透过一层球形罩，简尘与同时望过来的薇安丝对上了视线。
……
只是，薇安丝眼里并未有什么起伏，她依旧维持着有些诧异的神情，似乎仅仅在好奇，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夏垂清了清嗓，笑着拿过话筒，声音在整个场地响起：“我是魏园长，打扰一下大家的人鱼表演。”
“这里有一位人类游客，刚才私下找到我，说想亲身参与到这个演出之中，大家可以接受吗？”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热烈的掌声：“可以！”
“可以！”
“完全没问题！”
……
魏夏垂笑了笑，亲和的声音道：“好，这位人类小先生的意思，就是他想戴上这个游动器，和咱们人鱼比一下游泳速度！”
全场哗然。
有惊叹的，有担心的，也有两眼放光的，还有等不及的惊喜的。
“人鱼的游泳速度众所周知，每小时可达到150公里，这要是折合成每秒，甚至能游出40多米，堪称海洋里的游泳冠军。”
魏夏垂道：“而且我们的薇安丝，众所周知，是一位非常喜欢肉食的美人鱼，因为本能的狩猎性，如果不小心追上了人类先生，说不定会发生一些危险和事故，我竭力地劝了这位先生，但是他说，人生在世，他喜欢一切充满挑战的事物！即使出现意外也在所难免，挑战极限，不论结果如何！！”
全场爆发出热烈而经久的掌声和喝彩。
魏夏垂：“看来这位人类小先生非常有胆量啊，让我们一起祝福他！”
一直隐形的小银球，此刻在虚空里疯狂地扇动着翅膀，它的镜像外皮在灯光下愈加锋利。
弹幕此刻已经刷屏：
【m我要杀了这个狗比啊啊啊啊啊】
【我要气死了这就是谋杀啊】
【怎么办？我已经报警了，警方说正在核实，有用吗？？】
【不仅给警方打，给动物保护协会也打了，我电话甚至打到了皇室，可是他们说陛下和于元帅都不在，他们的等级无权派兵，我觉得即使陛下在，也不会管这种小事的QAQ天啊怎么办我要哭了】
……
此时，小银球一个俯冲，朝魏夏垂的腹部飞驰而下！
*
同一时间，砰然一声巨响。
“轰——！”
在长红动物园的森林区，游客们聚集的小屋子里，大家刚要喝下恐龙药剂。
却猝不及防的，眼看着门在一瞬间被撞烂，漫天的灰尘在空中扬起。
工作人员差点吓尿了裤子。
森、森林区这是怎么了？
他刚才只是往森林区扔了一只小白虎啊。
……
下一秒。
一个闪耀着金眸的身影从灰尘中走出来，如同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