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轶被扔去"响当当"做小铁匠，每天光着膀子当苦力，还要忍受炉火炙烤，着实有些够呛。一张俊脸也被弄得乌漆嘛黑爬满了尘烟，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不过，他人眼中或许苦不堪言，但是屈轶并无抱怨，好似还挺如鱼得水。本对炼器颇有慧根，此刻虽不让动用仙诀给器物加持法力，但是他将铺中其他人的作业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悟出了不少心得。
近水楼台先得月，苦虽苦矣，也算值得。
莫染，百草堂的东家并不知道她天生仙根，见着一个小小姑娘跑来登仙途中，心中又怜又敬，便不肯过于刁难。不过赖有王五斗的"照拂"，也不敢过于放纵。在晒药场上划了一块地方，给了个小凳子，便让她对着一片簸箕、笸箩分拣草药。
周围的态度温温火火无人打扰，莫染相对又比那几个安静，便老老实实当起了差。虽对药理不通，但因前次和红泥他们偶然鼓捣过一回胭脂，对这满鼻子草药味儿倒也不排斥。心思一沉凝，竟有偶然发现。
初时因为什么也不懂，只会用眼睛和鼻子通过外观来区分，间或还得学人放进嘴巴里尝尝味道。这样机械地分拣草药不免乏味，偶然无趣凑到制丹的那一铺跟前瞧了瞧，竟发现自己原来不靠嗅觉和味觉也能分辨草药。
她能将丹药看出花来，是真的看出花。
取上一粒丹药在手，无需刻意动用任何手段，便在觉海中看见了一株株植物应运而生。惊疑之下回去草药堆里一一对照，记下草药名字，再去找炼丹的人问了方子，居然丝毫不差。
这项技能是否天生还是偶然激发，将来如何发展、价值几何，暂未可知，但是莫染因了这一惊喜发现，对那原本枯燥的分拣差事渐生意趣。想着今后无论什么丹药在手便能说出配方，便于辨识草药上头用了心。
至于落尘的境况...不大好说。
按照王五斗的说法，这去众家求取看家宝，是个需要心智与武力兼备的差事，但是实际上...
会仙楼售卖饮食，一应事项离不开用水，水质好歹决定着酒肴品质。东南五里外有一张赖头，手有一碗，正有净水功效。王五斗便指了那处让落尘求取为先。
落尘跑去张赖头门前，也不好直说是来要东西的，便道："在下初来城中，听闻道长擅长驭水之术，有心求学，想请道长赐教一二..."
原以为对方起码会问问他，既想求教驭水之术，原本又会几招对付水的能耐？谁知落尘话未说完，那张赖头竟一脸鄙夷地哼笑了两声，直言不讳地问道："什么有心求学？是有心惦记我的法器吧！"
落尘："..."好尴尬呀~
张赖头见他面皮薄嫩不似奸猾之辈，收了嘲讽，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有意无意地将人让进门来："王五斗那个老不修的成天觊觎别人的口袋，你若是受他指使而来，就先替我也做做杂役伙计，不然看也别指望让你看上一眼！"
落尘见他了如指掌又没一口回绝，心里高兴，追问道："道长要我做些什么？"
"不难，每日里替我将鸡蛋捡拾干净了就成。"张赖头指指院子里散落的鸡群吩咐道，又补上一句，"若有遗漏可不算。鸡鸣晨起到傍晚上窝，这段时间都算你的，何时捡拾干净了何时找我验看。"
落尘不曾以为事有猫腻，当他不过面冷心热好说话，便应下了。
捡鸡蛋看起来确实小事一桩，落尘虽不曾接触过这种民间俗务，但是当成捡拾个物件也不会感到为难。目送张赖头进了屋，他便沿着篱笆墙下找了起来。
院子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儿去。没过半个时辰，落尘便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不分红白皮，共得鸡蛋大小二十来枚。落尘用衣裳兜了去敲门："道长，鸡蛋捡回来了。"
张赖头听见敲门声动也没动，隔着门问道："犄角旮旯、草窠墙缝的，不曾落了？"
"嗯，都找了。"
"菜畦边上呢？"
"也找了。"
"鸡窝呢？"
"..."鸡窝？院子里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什么鸡窝呀？
"鸡窝都没去看，就说捡完了？"
"..."落尘也不犟嘴，将怀里的鸡蛋搁在门边，然后转头去**窝。
这张赖头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养鸡不盖鸡舍，落尘一通好找也没瞧见鸡窝。抓耳挠腮地又转了几圈，偶然见有鸡在西墙下的灶台上溜达，便凑了过去。
一看即喜。灶台边的柴草堆里果然还有遗漏，落尘捡起那两枚落网分子，又抽动半掩的锅盖揭开大锅看了看，竟然又发现几枚。想了想，将手里的鸡蛋放在一旁，然后爬上灶台去搬那口阔如浴盆的大锅。
原是闲灶，灶膛里是厚厚的草木灰，鸡群便捡了现成的便宜衔草结窝，落尘这回可算找对了地方。可惜，锅还没有离开灶眼，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条恶狗。幽灵一样匍匐靠近，到了灶台下便腾起身子直接就朝落尘下了獠牙。
得亏落尘机敏，感觉不对一个弹跳避开，不然就成了它的盘中餐。然后顺手操起柴火堆上的干树枝和恶犬对上了。那恶狗见被发现，狂吠两声，跟着从灶台又扑向了柴堆。
接下来，狗追人跑，满院子蹿开，好一场鸡飞狗跳。
折腾半天，终于累趴了那条恶狗，落尘抱起剩余的鸡蛋再去拍张赖头的门，谁知张赖头又隔着墙道："鸡窝倒是给你找着了，我那院子怕是也被毁得不成样了。鸡蛋么...只怕也不是个个齐整了。今日作罢，明日记得给我修好了篱笆再谈这桩。"
落尘看看院子里，果然一团散乱叫人汗颜。再看看手里，也沾了黄白液体——果然有鸡蛋碎了壳。于是默不作声转了头，也不等明日了，直接修整起了院子。
次日，不等吩咐，落尘先去捆了那条大狗，然后挨着犄角旮旯搜寻了个遍，再小心翼翼地捧着鸡蛋去找张赖头。谁知张赖头依旧不动不弹，隔着门问道："屋顶可曾看过？"
屋顶？(⊙o⊙)...
落尘只好丢下鸡蛋再去查看屋顶，果然偏厢的茅草顶棚上还有遗漏。
再回来时，张赖头又问："无花果枝桠下呢？"
再去。
这回连兰花盆都没放过，彻彻底底找了个遍，然后才不很踏实地去敲张赖头的门。
张赖头自然又是一通问，见他具是肯定答复，终于开了门。出来却看也不看所获一眼，朝落尘道："你毁了我的院子，修过也就算了。惊了我的狗，我也不怪你。只是，你何故诓人？小小年纪言语不实，还修什么道！"
落尘心有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朝前一看，地上赫赫然躺着一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