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于双颜湖边授课时，那几个自然也要追问前事。

红泥急急替落尘、莫染开了口，却见玉虚不疼不痒地敷衍回道："在下尚未登仙，不知天界事，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何不妥。"

"那为何练不了问天诀？"

"你问我，我问谁去？起先不是还不想练呢么？正好！"玉虚没好气道。

红泥一噎。

见那两个垂了眉眼，玉虚心中叹息，道："你二人天生仙根，偏我这问天诀并非天上来的，也许合该如此。万事随缘吧！我也不去刻意放弃你二人，你们也别一味苛求。修习照旧，至于结果如何，再看天命。"

落尘和莫染也无他法，只好如此。但是眼见着红泥和屈轶日有进益，难免心里不是滋味。

尤其是落尘。

自打偷溜出天柜被抓起，几番受制于人早令他心生相抗之意，无奈每每受挫求学无门，现下又逢此景，更比莫染颓丧。问天诀修炼不得进展，也曾悄悄找出未名卷册自寻途径，却又想到内修无能，恐怕一应化外之行不过皮毛，又是一阵叹息。

红泥见他渐趋低迷，欲言又止。挨了两日到底没忍住，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递过。

"嗯？"落尘未解其意。

"甘水。上次陆吾神尊带着我们去领的，本大仙没舍得用，你俩分了吧。"

红泥依依不舍地再看一眼瓷瓶，伸着手别过脸去，"原计划留着大突破的时候借它催化提升的，现在便宜你们了！不用谢，记得欠了本大仙的就好。"

落尘听明白红泥有心割爱助他，不由感动。

推让几次后，见红泥执意转赠，于是只好道了声谢接过来。手至半途却又停住，仍旧空空的收了回来。

红泥见他面色有异，不解："怎么了？难道还怕昆仑虚领回来的东西长毛坏掉不成？"自己拧开瓶子嗅了嗅，嘀咕道，"这也没坏啊，还是那个味儿。"

又递到莫染鼻子下，"你看同你当时用的有差没差？"

莫染低头嗅嗅鼻子，无邪应道："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是因为这个。"落尘叹气道，"之前已然用过，若是有效，何来今天这种情形？还是别浪费了。"

莫染点点头，也推拒了："我也用过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红泥本就属忍痛割爱，见他们如此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们真的不要？那本大仙可收起来啦？"说着又重获至宝般把瓷瓶珍藏起来，唯恐人家觉得他虚情假意，又补了一句，"本大仙暂时用它不到，你们若有需要随时再同本大仙要就是了。"

"嗯。"落尘随莫染应了一声，内心叹息却比之前更甚了。

红泥好意割爱相赠，却让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去领甘水时的情形。当时莫染不知甘水何物，红泥便从旁给她解释，自己也因卷上有过了解，跟着接了话茬。

犹记得说开明放送甘水为的是净化元灵，且有提升催化功效，而那末了一句则是，惜与妖类无缘...

练不成问天诀，莫染或者另有缘故，可是于他自己而言——，却很难不多心。

玉虚那态度，分明是知道他俩身体有异于常人，却又不肯解释。就算未知根结究竟，三缄其口也必是因为所知不便多言。

再思及往日，关在天柜不予见人，少于教导，去了槐江山后，英招和陆吾对于自己修炼习技事，也是多有避讳...

这些犹可，而让落尘最最不堪消受的，是因甘水的"惜与妖类无缘"想起了蒙玄和他座下的老仙。

那两个，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初见面就拿他与那三界闻言色变的天妖相提并论...

若无之前种种，或会以为身有暗疾，所以不宜修习问天诀。但将种种疑窦串联一起后细细思量，却叫他不能不怀疑，或者，自己便不是那天妖转世，也与其难脱干系。

若无干系，那次去窫窳之尸，他还曾不由自主地生出股莫名情绪，又该如何解释？

落尘一时因甘水"惜与妖类无缘"质疑起了身世，却不曾想到，他当初喝下的根本就不是甘水。

当日英招接手司宝天使时曾被告知不必严苛教导，眼见落尘修炼探海妙诀显得过于轻捷，只怕有违上旨，便和陆吾嘀咕了几句。陆吾也为彼此安心就去请示了天帝，于是便有了那瓶特殊的甘水，还看着落尘当面饮下，确保万一。

落尘喝下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何要以甘水为名让陆吾哄着落尘喝下，怕是和那体内封印一样，只有去问天帝了。

落尘和莫染修炼问天诀无能，而那九嶷山上的两只微弱元灵却在突飞猛进的修复中。

霜霖不知旧事别有内情，更不知其父烛阴为他大闹槐江山，随天妖浞生去了六合之境后，便一心伴他修炼。

天妖曾历大劫，不比窫窳境遇。为图后续能够更为顺畅地让霜霖忝为助力，一入九嶷山便事事以他为先，善加引导以求功成。

眼下霜霖已然塑身将完，虽呈半透明状，却是实实在在显出了人形。

面容如那窫窳肉躯相仿，一介书生模样，却无凶恶戾气，也没了颓丧模样。多了些儒雅之气与仙灵神韵，倒显出份不同往日的俊朗来。

眉间那一道纵壑，也成了一**纹，一如利剑穿透而过留下的痕迹。配上眼下这副容貌、气韵，俊朗之上又频添几分风采。至于身形，脱离了那条累赘的蛇尾，自然是个挺拔伟岸的男子之躯。

此刻，霜霖正半悬空中看着下方。

下方是浞生修炼的风水地火之术所在，相比初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起先不过是踞于四象内各占一方的丁点星火，眼下却已青木送风、赤焰吐火、土出白金、津突玄渊，四色异彩已成荣团，与中心一点地方互生互转，光晕夺目。

霜霖悬空在上审视了一回太阴、太阳、少阴、少阳之域，面有喜色微露。

果然，不出片刻，就见那赤焰荣团中忽现一对羽翅和一副尖细鸟喙，玄水中亦隐现蛇龟之形。接着，青木林中风出幼龙，白金化形渐出虎影。

而那中心位置上，忽隐忽现地慢慢显出一张仙凡莫比、妖魔自惭的绝色容颜。虽然尚且影像不稳，观之如隔烟纱，却是足够魅惑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