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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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喧哗起，落尘闻声前往。那些口衔火球的内障鬼一时也忘了自身痛楚，飘飘忽忽跟了过去。

往内走，即见更多鬼，蜂拥向前。

喧哗出于此。

百鬼中，有如内障者飘忽半空的，也有如凡人者，踏足于地的，不一而足。

外形也各有妍媸美丑，有一看就是非我族类的，也有与人相差无几的，形形**，甚而都没有因为顶着饿鬼道的饿字就都长成了瘦骨嶙峋的模样。

落尘眼见到了百鬼群中，稍作遮掩，然后跟着群鬼一路跑，翻土丘穿山林，最后来到一处村寨模样的地方。

那村寨中心位置上有一穹顶茅庐，甚为显眼。先到的鬼，已将那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不乏双手作揖念念有词的，还有就地伏倒叩拜的。

喧哗声到此渐渐消减，倒是时不时听见茅庐中传出女子痛苦的喊叫声来。

落尘不明所以，看见附近有个小鬼模样可亲，便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小鬼打量他一眼，也没看出是不是同类，回道："厶家娭毑要生孩子了。"

啥？！

鬼要生孩子了？！

落尘惦记着来此是闯关的，心道，难道此处考验和生孩子有关？可是，他也不懂啊？

白操心了。

正自胡思乱想，后头来了一位大腹便便却四肢如同枯柴的老者，还带着一个体貌特征相类的婆子。

群鬼一见他们过来，纷纷让出了道路。

落尘又问小鬼："这是何人？"

小鬼握着手紧张兮兮地围观，有些烦他打扰，简白回应道："大祭司和产婆。"

落尘刚想问大祭司是做什么的，就见那老者登上了茅庐外的平台，然后换了一身披挂。

装扮好后，拿着手杖先是在产婆身上指指点点，然后又朝茅屋指指点点，期间还唇动不断，似在念念有词。

最后手杖一挥，百鬼下跪，也跟着他开始了念念有词。

落尘连忙随众鬼矮下·身子，跟着周围的口齿不清一起叽里咕噜。叽咕了两句，忽然打了个寒噤。

他想起贰负来了。耄耋村中初见贰负，他那神神叨叨的劲头就和平台上那位差不多。

贰负现在可没空来和他解释祭司和巫祝的共通及区别，正陪他主子瞎折·腾呢。

落尘几个选了三界中的天字一途，却掉进了鬼道。那主仆二人可是选的地字一边，实打实的鬼界。所遇情形只会比落尘有过之无不及。

不提那两个。

落尘跟着众鬼陪那大祭司做完一套仪式，就听见茅庐里的喊叫间歇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却又更加急促高亢地再起。

"快了！"忽然听见里头一道高呼，随即就见那大祭司舞着手杖指挥众鬼挪移，腾出了一**空地。

落尘随众退让，不明所以地看着有人从茅庐里抱出来一张张毡子，铺了满地。

再后，忽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接着便有婴孩被抱了出来。不多时，又抱出来一个。再有片刻，又接二连三地抱出来几个。

落尘也不懂生孩子的事，更不知道一胎该有几个算合适，反正就见那些人进进出出，没过多久，外头空地上便挤满了小婴儿。

落尘下意识又打了个寒噤。这情形和耄耋谷所遇更像了。

像，却不是一回事。

等那婴孩约莫能有二三十时，大祭司突然手杖一挥，竟有内障鬼应声而动，呼啦一群朝着婴孩处围了上去...

落尘看那群鬼架势，竟是要烧死新生儿的样子，瞠目结舌。

此地虽与凡尘有别，儿鬼也与生人孩童不同，但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烧，那感觉还是很不好的。

落尘下意识便要上前阻止，却突然想起了天台山下禁区里的人子藤...

"住手！"片刻的挣扎后到底没能忍住，落尘一道断喝，飞跃鬼群冲了上去。

人子藤是人子藤，儿鬼是儿鬼，并非一回事。

大祭司见横空里冒出个捣乱的，立刻脸色很不好看起来。虽然一张鬼面本来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言。

正要动怒，却觑眼看了看落尘，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道："少年，老夫劝你闲事莫管，还是能走多远走多远吧！"

落尘未知深意，听见对方让自己"滚"，倒是来了心气。甩开两个内障鬼，往那孩子堆跟前一横，掷地有声地回应道："这闲事我管定了！"

大祭司暗自叹了一口气，正要和他分辩。忽然就听茅庐方向一声尖叫，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那女鬼看似和大祭司应该同属一类，都是腰腹肥大四肢干枯型的。只是女鬼鼓胀的胃部之下已经松垮成了袋囊，想是产子所致。

落尘见她一路哭嚎着奔了过来，半道上被袋囊绊倒后随手卷了一下皮肉继续不管不顾地狂奔，更是动了恻隐，拦在婴儿堆前坚决不让。

大祭司此刻却已无心同他计较，看见女鬼奔来，赶紧朝周围呼喝道："人呢？快来人将她拖回去！"

又朝茅庐方向叱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不是让你们留一个稳住她的吗？是不是全抱出来了？！"似是在骂产婆之列。

这会儿骂谁都没用。那女鬼一路狂奔势头难减，拦她的几个鬼当即就被撞飞了出去，然后摔在地上，咔吧咔吧，断了骨头。

大祭司再喊拦阻的话，众鬼不免起了忌惮。谁想好端端地被撞散了架啊！万一碎得厉害，拼都拼不回来。

于是，那女鬼近乎一路畅达地到了跟前。

噗。

大祭司的手杖戳住了女鬼的脑门，将她抵在了离婴儿堆近在咫尺的地方："厶妇，你也算一族之长，莫要做出让人后悔的事来！"

静默。

不是很长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静默："可我也是孩子们的亲娘啊！"

女鬼说出这话时，狂躁已退，只剩了满脸的涕泪。语色之中充满了哀求。

大祭司神色微微变了一下，瞬息又恢复了冷面模样："我也是为了你好！"

女鬼见他无动于衷，抬手将权杖一拨，吼道："这种好我不要！"语毕，又朝孩子跟前扑来。

大祭司自然要出手拦阻，于是便打上了。

落尘有心助那女鬼，却被群鬼环绕，外围更有数不清的鬼众敌我难辨。他倒无甚畏惧，只怕抽身之后有人对儿鬼不利。

想起在龙香那里看来过几句口诀，于是悄悄念了起来，打算将就近的一圈鬼众缚魂稳住，然后分身去帮那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