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中，一点白光暴涨成团照亮天地，俄而回龙，幻化出一只白狐悬浮在心月后上方。

或与灵力高低有关，其狐状如小山，白如覆雪，双目却见赤虹贯日，九条蓬松的狐尾开如雀屏，更见身形壮硕几分。

落尘正自奇怪对方因何突然遁走，犹犹疑疑追出水龙，即见心月幻出了元神。仰头看去，正见白狐舔着血红的唇舌等着他，不由心中一骇。

这是考验，还是要吃人？

"心月，不要！"

正自思量如何应对，就见萨门大喊一声，横**了他和心月之间。

心月却伸手将萨门一撇，目眦欲裂地看向落尘，翻腕掐指，准备驱使白狐行动。

"心月！"萨门再次横插，抓了那掐诀的手。

拓拓后头跟来，却不敢太过近前，丈余外停住。一边有心护着萨门，一边抬头看看白狐，面露警惕。

"滚！"心月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甩开萨门，而后立地拔高，继续作法。

落尘未知她与白狐谁会先动，出招如何，只得先作防卫姿势，等着迎战。孰料，并不见杀伐来袭，站着站着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昏沉中，耳边似乎听见萨门在与心月争执。

"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出忤逆，当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样？！"这是心月的声音。

"心月，我不是有意要同你对着干。"这是萨门，"我知你心中有恨，但他身有仙根，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在这雷城之中，凡人生死自有定数，但是这仙——，并不是你能轻易决定的！"

"凡人如何，仙家如何？我只知道，我今日要对付的就是他！"又是心月，"你给我让开！"

接着似有喁喁私语，断断续续。

往后便陷入了无知无觉中。

落尘未知，那喁喁细语正是白狐惑人发出的声音，令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而后，便于迷蒙中仿佛看见了莫染。似她，又不是她，成年女子模样，茕茕孑立于水云之间。

见他现身，对方莞尔一笑，飘飘然转了身。

落尘心有疑惑，却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下意识急匆匆跟了上去。

随着引路向前，未几，至一祥瑞境地，忽然又遇一人。身形高大，神情肃穆，像似天帝。

女子见之驻足，落尘以为她要参拜，便欲同行，上前一步俯首躬身。抬头时，却见对面不过一抹形同雕塑的虚影，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天帝。"

女子闻言转脸，笑问："既不是天帝，却横阻你我去路，该当如何？"

落尘没有出声，直接用行动给了她回答。

一番厮杀，虚影土崩瓦解。

继续往前。

再往前，如临楚河汉界，这半边祥瑞之气环绕，那头却显朦胧，偶有金芒闪烁，照出一片幽地，黢黑深邃似极渊，又见红光乍现，更似炼狱。不知纵深几何，但见诡谲气云。

女子好像起了惧意，不再往前，朝他道："里头有宝物，你去取，我在这里等着。"

"哦。"落尘并不在意什么宝物，却无法抗拒女子的要求，应了一声，依言深入。

不知摸索了多久，也没见着什么宝物，却被一片血色迷雾笼罩得难受，遂有犹疑，不知还该不该继续往前。

正自掂量进退，却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落尘见有一老道桎梏于此，心感奇怪。待要上前问明来去，却突然认出了对方眉眼。当即色变，不过一个怔愣过后，扭头就跑。

是那老仙儿。

元始天尊座下蒙玄的护法。当日私出天柜获罪，下降槐江山之前，落尘在太微庭阆苑回廊里被其截了去路的那位。无缘无故寻衅，莫名其妙身死，又招来后续麻烦的那个老仙儿。

这是落尘最初和最隐晦的一段心病。

事有利弊，心病本当医，此刻却救了他一命。仓皇一跑，令两处地方呕出三口血，他自己倒懵懵懂懂自沉沦中苏醒了过来。

方才那些景象，皆是落尘内府呈现。心月驱使白狐惑人，能使人自毁元神。盖因落尘与人有异，并不能一击即中。反倒防人不防己地让他破了一层天帝封印。

再往深处，白狐无力，诱使落尘孤身前往。未料落尘竟因往事潜藏，被那老仙残影所吓。

功破。

更没想到，扭头落跑，身后还尾随了一条如蛇血练，两不设防中，竟与原地等候的女子迎面相撞。狭路相逢，一番厮杀，又因彼此气息不融，且受剑气制约，竟撞出了个两败俱伤。

心月与白狐性命相系，失算之下遭受反噬，一人一兽当场心血涌动，喷口而出。

另一边，浞生在那雪山顶上也跟着吐了一口血。

他与霜霖在昆仑山上等着天柱里残魂再次异动，恰逢这边内府游走，遂有感知。因那天帝封印被落尘自己叩开一层，更令感觉清晰了几分。

既觉感知清晰，便会以为契机，当即赌上全副身心竭力召回。谁曾想，封印并未全开，又遇正主尚在内府，外加多了个白狐堵在路上，残魂走脱不能，致使浞生亦遭反噬。

落尘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只看到白狐神情似有倦怠，心月则倒在了萨门怀里抚胸喘息。遂以为自己与之打斗，侥幸赢了一回，就是想不起如何出的手还伤了人。

四目相对，他这里疑惑未解，心月那头顿时又暴起。从萨门怀中挣扎起身，作势又要再战。

再起，不再剑走偏锋，机巧惑人。

冠上花朵盛放，娇艳欲滴，白狐九尾大张，泛起百色炫光，照得前方女子身形渐如薄雾。

百色尽显后，炫光动，如同江河汇海，奔流人兽相叠处，凝聚成一支摧山飞凫。

箭簇锋锐，闪着寒芒；箭身流光环绕，散发威压；箭羽震颤，暗藏雷影。虽未动，却似已经能闻鸣镝。

一触即发。

只怕这一击下来，存心是要让人形神俱灭了。

"为何？"

落尘总算是有所觉悟看明白了，对方这架势与早先的态度相差甚远，也绝对不是简单的所谓仙途考验。

他自问虽然行止有所纰漏，却并不曾犯了什么大忌。何至惹人如此，竟要断其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