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鬼少年一语既出立刻暂弃攻击，将手中的阔刀飞旋而舞，转成一道金轮挡去一片飞来异物。
在异物与刀刃相击的噼啪脆响声中，落尘几个才发现，原来蛇怪除了头部长着獠牙扁嘴，腹部还另有一张阔口，此时正贴着地面疯狂吸吮沙砾，然后再从尾部那些急速转动的铁螺处**而出。
混在这片暴雨飞弹中，那些螺壳下露出的圈圈细齿上，又有馋涎状的东西盈溢而下，然后便如蛛丝织网般缠绕而来。待看仔细，却是无数条泛着幽然色泽的尖头小蛇，带着腥臭狂乱扑咬直上。
落尘几个此刻总算明白那少年为何一心要同它的尾巴过不去了，当即也配合着再次向蛇怪发起攻击。
红泥放下意气之争，认真以待。落尘也暂舍新学的招式，重新捡起探海诀，和莫染、小柳儿调动沙海，朝蛇怪以牙还牙地给了一道尘暴回去。
蛇怪一心防着那刀锋利刃地横劈竖砍，却没料到落尘也给它玩起了漫天钢砂阵，一时头脸肚腹中招，吃痛之余便失了专心与机敏。
不察之下，尖头小蛇被剁了无数，化为尘烟，还叫卖鬼少年的阔刀和红泥的桃花匕首各取了一截螺尾，当即嗷呜一声怪叫缩回了地上。
眼见负伤在身，寡不敌众，它倒也反应迅捷，不做恋战之想，跐溜一个扭摆游地便到了那股细水中。
落尘就近转身去追，却没料到，水中竟然还有那蛇怪的同党。眼见它落了水，一条约莫五六尺长的无腮怪鱼应声而出，扫起一股银浪打了落尘一个满头满脸，然后乘着他抹眼睛的功夫，伙同那蛇怪一起潜入了水底。
莫染和小柳儿想要调水而起，听落尘喊道："别伤了其他无辜。"便犹豫着放了手。
红泥和卖鬼少年急追而至，眼见蛇怪和它的援兵遁走，不由恼羞地先后砸出一道碧华。看着那如出一辙的莽草、葶薴、芒草和茇叶，二人齐齐一愣，各有意味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落尘再要念分水诀，被少年拦住："算了，已经顺水逃脱，不必在此枉费力气。"说着，从身上摸出棵草株握在手心，沿着河岸往蛇怪遁走的方向寻踪追去。
落尘几个见状，也自觉地后头跟上。
沿着水岸不知不觉出了流沙地域，慢慢又见草木，而那股细水也渐渐丰润起来，一路渐行渐宽地曲曲折折向东而去，最后汇入一条壮阔大河。
原来流沙之地的那股细水乃是泰器山上的观水支流，一行人沿着水岸向前，却是进了泰器山地界。
观水河由山泉汇流而得，水质清甜甘洌，河中鱼虾肥美，两岸草长莺飞，全然不与之前相同。
卖鬼少年却无心欣赏风景，看看河中游鱼，又看了看手中那株碧草，再眺望一眼泰器山，转头看着三人一猫欲言又止。
落尘见他蹙眉不语，疑惑问道："怎么了？"
"这观水河中有一种状如锦鲤的文鳐鱼，身有苍纹，红嘴白头，会学鸾鸡鸣叫。象征天下五谷社稷兴盛，被视为吉祥之物..."
红泥接口："听说味道酸甜，食用后可治癫狂之症？"
"是。但因祥瑞故，甚少有人捕杀。且这文鳐鱼鳍上生翼，被誉为水中飞将，也并不容易捕捞。昼能于江河交汇处欢嬉激流，夜能离水飞驰远行可达四海..."
莫染和小柳儿闻言往河中探了几眼："我们一路过来，好像并没有看见你说的这种鱼啊？"
"正是此点叫人生疑。按理说，文鳐鱼是这观水河常见之物...此鱼比一般水族富有灵性，若非避祸弃巢，端无可能这般杳无踪迹。"
落尘几个对视一眼。
看来这古怪事并不止于泰槐镇？
就听卖鬼少年又道："在下从京都过来，路上曾闻人口失踪或离奇死亡事，原以为不过人为。等到了附近几处小镇，眼见案发频繁，才觉得事有蹊跷。"
落尘几个闻言不由又是讶然对视，问道："你是疑心那蛇怪，一路追踪至此？"
少年摇头："是因想要查寻犯事的妖孽，才偶然遇上了那蛇怪。它算有几分本事，却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耐四处为祸。况它方才借水逃脱，犹有接应...只怕这泰器山附近，才是真正的不太平。"
红泥听得不耐，追问道："你叽叽咕咕半天，究竟想说什么？"
"在下是怕前途恐有大恶，自己也无把握全身而退，所以不想连累几位道友犯险。"
红泥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怕事方才就不帮你了！"
"在下绝无轻慢之意。"少年满面诚恳道，"这为民除害的事，原是人人做得，所以此前也就不曾拒绝几位的好意。只是那蛇怪毕竟道行有限，便是一时奈何不了它，却也不至于死伤其手。眼下前途未卜，我又痴长诸位几岁，端没有带着你们去冒险的道理。"
红泥听见他那"痴长几岁"不免忆起前言，当即跳脚道："早告诉你了，本大，本大爷比你家爷爷辈儿还大！"又在心里鄙夷道，不过一个肉眼凡胎的家伙，竟还操心起仙家来了！
落尘扯他一下，对少年道："我们也是因为泰槐镇上出了古怪追踪而来，算不上被你蛊惑。你即便不肯带上我们，我们也还是要去冒这个险的。"
少年闻言暗忖，这几个虽然看着模样幼小，但观之前行事并不像普通道观出来的，也不知是哪家高人座下的弟子。倘若是奉师命下山历练，自然不便阻挠。若是偷溜下来玩耍的，为免意外还不如先哄了他们送回去。
于是问道："不知几位道友出自哪座神山仙门？"
"槐江山。"
莫染天真无邪的一句回应，却惹得那少年面上微动，斟酌之后点头应道："既然几位执意前往，那就还是结伴同行吧。"握了握手中碧草，又叮嘱道，"未知大凶何物，万一不妥，还请几位不可勉强。"
红泥撇嘴："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碧草，暗自嘀咕道，这株草倒是个玩意儿，似乎懂得识别方向，还能辨析良莠气息，自己往日竟从不曾见过，也不知能不能同这家伙讨要一株来。
落尘却因此对他又添好感，回道："没事，我们知道分寸的。"
少年闻言不再多话，和落尘几个继续结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