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几个随玄绛出客院去往问天阁主阁，路上巧遇玄青奉命来请。前次因落尘他们去了香炉峰扑了个空，这会儿一出一进碰个正着，省下了一趟琐碎。
不多时，众人到了光风霁月堂，玄绛和玄青先行一步进去复命。
红泥远远看见玉虚在内坐着，打量了一眼朝屈轶嘀咕道："喂，我说破草，你虽不曾正经拜过师门，但也算修道之人吧？"
"嗯——"屈轶不知他忽然问起这话用意何在，疑疑惑惑地应道，"倘若你口中的'道';字乃是常言理解的那样，自然是算的。"
红泥对他似有戒备的态度极为不满，白了一眼撇嘴道："你做什么这副表情？本大仙又不曾设了陷阱等你！"
屈轶嘿嘿讪笑了两声。
"看见没？又换了嗳！"红泥悄悄指指玉虚，示意他去看那一身张扬行头，"你呐，整天穿一套布衣短卦的好歹是为了卖鬼方便。你再看这人吧，应该算是正经的道家出身，可是偏偏这打扮——，啧啧，你瞧他像个修道的么？本大仙越看越觉得，大约都可以去同孤竹媲美了。"
"孤竹是谁？"屈轶虽知酆都大帝，那日也亲眼见过了本尊，却并不知其人名讳。
"修道之人应该什么样儿？"一句笑语，惹得旁边两副耳朵也竖了过来。
红泥先应了屈轶的问话："就你上回在锺山见着的那位！话说，那人也是打扮与身份不太相符，明明是执掌一界的帝君人物，不着冠冕也就算了，好歹穿件规矩点的章服吧？他倒好，披头散发妖妖娆娆的，怎么看怎么像只狐狸精。"
不待有人出言指摘话中措词不当，又回那两个道，"你们已然见过道士该当的模样了，城门口那两位就是。"
莫染悄悄张望了一眼玄绛，低语问道："那，女道士呢？"
"差不多。"红泥说完正走至门前，恍见玉虚座下的那些弟子亦非寻常道人打扮，看着满堂光鲜不由垂眉叹了一气，"算了，本大仙也觉得这个笑话不怎么样。"
这副模样倒是立刻惹笑了那三个。
落尘道："能入昆仑之虚已非寻常道人可比，更莫说这天台山上的，相比城中恐怕大多又是诸般超然。既已修得仙人体貌，哪里还要生搬俗世规矩？"
屈轶闻言笑道："照你这么说，修道清苦，但是达到一定境界便可以耐得饥寒，可以幻化外物，难道最终求仙是为了吃穿二字？"
"呃？"落尘一愣，本能应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尝见上尊们没个做那布袍道人打扮的，都是衣袂飘飘啊？山下所见的那些模样，难道不是因为凡间的约定俗成？"
玉虚看见几人进来，转头吩咐了左右招呼他们落座，问礼寒暄。他四个遂也无暇再作闲聊，同玉虚回了礼。玄绛则上前对玉虚低语几句，代为说明了此刻来意。
玉虚问道："你都告诉他们了？"
玄绛摇头："我并不曾说什么。原本我也知之甚少，何必妄自添乱呢？"
"嗯，那你且先下去吧，我同他们谈谈。"玉虚令一众弟子悉数退下后才又启唇说话，"既然玄绛对你们说了这登仙途中恐怕并非常态，而你们也主动跑来求证，那么我也就不便再作隐瞒了。只是，我还想先确认一句——"
然后指了指屈轶问三位小仙道，"你们，果真只是为了送他登仙而来此？"
红泥闻言无甚好气道："怎么翻来覆去地总也离不开这一句？就不能问问别的！好了，坦白告诉你吧，本大仙闲来无事，送他登仙也为顺带历练，有问题么？你们挺奇怪的，说个话东拉西扯，遮遮掩掩的一点也不干脆！"
他这厢抱怨完了，落尘那儿也反问道："登仙之途本是为的考验登仙者资格，自然会设下不易轻闯的关卡等着。但是听真人和玄绛仙子说话，似乎别有隐情，到底怎么回事？"
玉虚却不正面应答，略一沉思后对四人道："倘若我劝你们求仙的放手，历练的作罢，你们可肯听我一句就此回头？"
"我们为何要听你的？！"红泥不耐，"本大仙原也不太乐意来此，可惜有命难违，更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破草的仙缘乃是经历几世磨难方才求来的，你说放弃便放弃了？你若果真有话要说，还是痛快些的好，莫要故弄玄虚！"
屈轶也道："既有认定的目标，便是逆流而上也当不畏艰险，此乃男儿本色。我等前来非因惧怕，而是玄绛仙子言辞中颇多闪烁，不过是为的一个解惑罢了。倘若道长实在不能直说，我们也不为难，只是这等颓丧他人志气的话，还是谨慎出口为好。你我衡量不同，道长以为的难事，我等未必就会畏惧。"
玉虚闻言摇头："果真是无知者无畏。也不奇怪，当年若是有人也来对在下言及半途而废，怕是在下并不能有几位的风度，大约是要开口骂人的。"
随即又道，"只是，少年英勇虽然值得嘉许，却不当因此而固步自封，他人的苦口良言，该听时还是听下去为好。我以亲身经验奉劝几位，前途艰险非是想象能知，及早回头方算明智之举。"
落尘皱眉："只道艰险非常，却是究竟如何？"
"究竟如何？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你们若是执意不听，我便说明巨细，也未见得就能助你们躲过劫难；倘或你们肯听人劝，及时悬崖勒马，那些便也与你们无关了。"
见对方到此刻还在含糊其辞，红泥不由火起。一个弹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拉了莫染又去拽屈轶，当即便要抬脚走人，"本大仙算是看明白了，哪里来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只怕都是子虚乌有！"
"你听出来没有？人家这是自己不能立足天界，也不想让你得道成仙呢！"故意对着屈轶嗤了玉虚一句，又去招呼落尘，"走了，走了，还有什么可聊的？咱们还是省些力气想想正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