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觉得自己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变成了再也没有黑夜，但似乎只有他察觉到了这一点。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夜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除此之外，时间的流动也变得混乱无序了起来，时而快，时而慢。

于是，原本杜宇花费了巨大精力所建立起来的，他与那些女人之间的平衡，如今想要维持，却需要每时每刻神经紧绷，自己就像是一个陷入无限循环的变量，永远都无法停歇。

没有了黑夜，杜宇发现自己似乎也不需要睡觉了，手机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每当在自己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它就会响起来，不停地响，像是在告诉他，如果不接的话，它就会爆炸。

但这一次，杜宇终于没有接听电话。

若是打来电话的人不是孟玥，而是其他女孩中的一个，那么杜宇或许仍然会拿起手机，继续接听。

毕竟，孟玥是这些女孩当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也是最让他放心的那一个。

回到二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内，一头栽倒在凌乱不堪地床上，杜宇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唯有此时，他才能够得到片刻安宁。但即便如此，他的脑袋仍然在飞速运转着，习惯性地对于之前的事情进行复盘，以及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进行思考和预估。

越想越累，杜宇还是决定和孟玥回个电话。

孟玥这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儿，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杜宇就会觉得，犹如听到潮汐的声音一般，十分减压。

当电话接通的时候，杜宇猛地坐起了身，大惊失色，随即，贴在耳边的手机也掉落在了床上。

……

“孟玥自杀了！”

这条消息迅速占领了学校论坛的头条，但很快就被论坛管理员给压了下去。

“孟玥出事，按正常时间来说应该在一个月后啊。”江小河皱眉道。“难道，是梦境的时间提前加快了？”

“先去看看再说吧。”苏沐云说道。

随后，三人来到了事发地，也就是那栋陈旧的钟楼。

诡异地是，原先人进人出的钟楼，此时空荡荡的，虽然敞开着大门，但却显得十分冷清。周围经过的人们，也都是一脸淡漠的表情，像是没有人知道这栋楼里就究竟发生了什么。

穿过空荡荡地走廊，上了楼，来到门前。杜星空推开了那间教室的门，只看到孟玥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桌前，一只手臂低垂着，手腕处一抹猩红的伤痕，正往地上滴着鲜血，在地面上勾勒出了一朵血色蔷薇。

“孟玥！？”江小河跑了过去，孟玥坐在那里，眼睛凝望着窗外，神色平静如常。但她的眼神，像是带着一股克制的执念，又像是带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眷恋，又或是某种深沉的痛苦。

“原来是你们。”孟玥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你这是……”江小河看向了孟玥正流血的手臂，说道：“先赶快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用。”孟玥摇了摇头，她看着江小河，淡淡道：“如果你们想呆在这里，可以，但请不要干涉我。”

“可是……”江小河正欲说话，却被孟玥打断。

“我在等一个人。烦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答应你们，等结束之后，我就会放你们离开。”

就在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他看到孟玥后，赶忙跑了过来，蹲在孟玥的面前，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做傻事？”

这个男人，正是杜宇。

“都是因为你。”孟玥看到杜宇之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眼中开始泛起泪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沉痛委屈的神情，下巴也开始发抖。接着，她便哭了起来，她撕住了杜宇的衣服，恨声说道：“都是因为你，杜宇！”

待孟玥发泄完了情绪，变得平静了下来，杜宇用大拇指帮孟玥擦掉眼泪，轻声说道：“不哭了，好吗？我先送你去医院，你的手还在流血。”

说着，杜宇便脱下外套，准备包裹在孟玥受伤的手臂上。但却被孟玥拒绝了，她的脸上透着绝望和疲倦之色，眼神也变得冷漠了起来。

“杜宇，我们已经在一起四百九十九天了。”孟玥的语气开始变得淡然。“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你永远都不会骗我。但最后，你还是骗了我。”

杜宇怜惜地看着孟玥，没有说话。

“你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你的优秀，你的帅气，你以为是你所拥有的这些吸引的我。其实不是。我喜欢的是那个，还没有成为那颗最耀眼的星辰的杜宇，那个陪我一起去书店里淘黑胶唱片，一起在日出的时候充满仪式感地接吻，一起在电影结束后相拥而泣。我要的很简单，不是吗？”

“在别人的眼里，你是天才，你是触不可及的偶像。可在我眼里，你一直还是你啊。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说到这，孟玥抬头看向了杜宇，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杜宇，你爱我吗？”

几秒后，孟玥低下了头，嘴角勾出了一个自嘲的弧度，叹息道：“果然，我不懂你。”

“是啊……”杜宇也点点头说：“你的确不懂我。甚至，有时候我也不懂自己。”

他缓缓地站起身，眼神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人是会做梦的。”杜宇说道。“做梦是为了感到愉悦，沉浸在一个虚幻的，不存在的世界中，当然会快乐。而爱情又是什么呢？不过也是人类编织出来的一场美好的梦罢了。它仅仅是一种精神寄托而已。孟玥，你知道吗？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愿意去相信爱情的这一份纯真。如果我一定要和一个人拥有爱情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你。”

“那她们呢，她们又算什么？”孟玥像是不相信杜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看着杜宇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陌生。

“她们？”杜宇笑了笑，说道：“原来，你都知道。其实，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罢了。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这句话放在所有人身上，都能应验。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借用一切能够借用的力量，攀上顶峰。不管是金钱，权利，身份，地位。或许听起来你会觉得我很可笑，但这个念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当时我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然而，到了今天，我已经做到了一小半了。”

“靠我自己，我永远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咸鱼翻身，还是咸鱼，不是吗？但是，好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还能依靠和利用别人的力量。你知道吗？即便我今天能够足以傲视身边所有的人，但这些东西对我而言，远远没有追求的过程让我痴迷和享受。”

孟玥怔怔的看杜宇，现在眼前的这个杜宇，才是真正的他吗？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家里唯一的支柱就是我的父亲，他在一个工厂上班，有一次工厂发生事故，父亲去世了，母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将我寄送在了一个远方亲戚家，也自杀了。于是，我之后的童年，便承受着偏见，家暴等种种黑暗，最终我还是苟活了下来。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当你能够决定别人的生死，而不是让别人来决定你的命运，你才不会再经历这样的黑暗。”

“所以，一切所谓的感情，什么亲情，友情，爱情，不过都是一场各取所需交易而已，不是么？”

“那你，在我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呢？”孟玥眼中噙着泪，低声问道。

“你能让我感到放松。”杜宇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舒适的事情，恐怕就只剩下纯粹的风花雪月了。”

“你的价值观，还真没办法让人感同身受啊。”杜星空走了过去，一把撕住了杜宇的领子，冷冷地质问道：“所以，这也是你伤害一个喜欢你的女孩的理由吗？你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的，对吗？”

杜宇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帅几分的陌生男人，随即笑了笑说：“我知道，可这又怎么样呢？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败类。”

杜星空狠狠一拳轰出，砸在了杜宇的脸上，打的杜宇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这时候，江小河又过来上去补了一脚。

“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理吧。”江小河说道。“一个男人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让爱自己的女人哭泣。”

PS:第一卷马上要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