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亏空清算得当。

而消息传到京城外各地, 各地亏空者也吓得冷汗直冒。曹家李家更是连番上信，求康熙开恩放宽时间清算亏空。

胤禟和胤禛只略微清算了下近两年的数字，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两, 这还不包括前几年亏空的以及汗阿玛私下填补的钱财。

胤禛听胤禟提起曹家和李家脸色就阴沉沉的。他反手将账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偏偏汗阿玛居然还有心放他们一马。”

对曹家和李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胤禟仿佛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小元宝含泪说再见的场景, 冷哼一声：“做梦。”

“可是汗阿玛都已经……”

“四哥，曹家和李家身为汗阿玛的近臣, 这些年来又是连任江宁织造和杭州织造的职务。”胤禟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会一文不贪？”

想也不可能。

连亏空都能亏空这么多怎么可能一文不贪呢？胤禛面色沉郁：“这件事本阿哥要上奏汗阿玛, 定然不能……等等这信是……？”

胤禟将一封信推到他的面前。

胤禛微微一怔，他接过信件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登时瞳孔微缩：“……萋萋姑娘？你和她还有信件来往？”

胤禟平静的点了点头。

眼看四哥眉头紧锁似乎要说话，他又补充道：“萋萋姑娘毕竟是女儿身，又带了不少孤女寡妇在外居住, 当年弟弟我若不留下点消息心里总是不安。”

这倒也是。

胤禛虽然不知道胤禟一直和萋萋姑娘有来往, 但是听听理由也觉得十分充分。

他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一道灵光滑过胤禛的脑海, 他一边翻开信件一边急急问道：“等等？我记得……萋萋姑娘等人当时被送去江宁……？”

“没错，正是曹家所在之处。”

“……难不成萋萋姑娘来信有提到曹家？”胤禛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古怪的打量着胤禟。

他感觉口干舌燥。

胤禛试探着询问：“你早就知道曹家亏空贪污之事？”

还一直装不知道。

一直撑到现在查亏空才说出来？胤禛看着胤禟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牛逼了我的禟！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老谋深算！

胤禟满脸黑线的直摇头。

他打断四哥越想越离谱的脑洞：“弟弟我也是查亏空以后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胤禛将信将疑。

他暂且将目光转向信件，其中有一封信上写道：民女原以为杭州行宫已是富丽堂皇，天下绝景，今日抵达江宁曹府才知是民女坐井观天, 单见浅闻……

胤禛微微皱眉。

萋萋姑娘当年乃是杭州府花魁，又曾入杭州行宫居住，怎么会自觉没有见识？等等……想到萋萋姑娘性格稳重端方，这直接夸赞的信件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萋萋姑娘的话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四阿哥胤禛眉心紧锁。

还未等他再说话。

胤禟又翻出下面的信件：“曹家府邸一步一景, 堪称是美轮美奂，据萋萋姑娘所说每一扇琉璃窗上都要用金银装饰，随意赏赐给丫鬟的首饰都是难得一见的考究之物, 就连客房里皆是世间罕见的珠玉珍宝……”

胤禟慢吞吞的念完。

末了他抬起头看向胤禛：“四哥，您觉得萋萋姑娘说得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萋萋姑娘只差写上两个大字：贪官。

要不是直接看不下去，依照萋萋姑娘的性子会这么写吗？不可能！

胤禛的脸庞黑沉沉的。

他腾身而起，握手成拳砸在桌面上：“还用得着说吗？我同意你的意见，曹家和李家的亏空必须要查！咱们现在立刻去求见汗阿玛！”

胤禛雷厉风行。

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往乾清宫。

东暖阁中康熙和太子胤礽说说笑笑，气氛很是不错。听闻太监传报四阿哥和九阿哥求见时，康熙还心中一乐：“这两小子难不成是朕肚子里的蛔虫？赶紧让他们进来吧！”

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康熙笑眯眯的抬起头：“你们来得正好，等来了春朕打算”

声音戛然而止。

脸上带着笑意的康熙抬起头，眼看着两个儿子神情严肃，他停止说话的同时还挺直脊背，神情严肃：“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寻朕？”

胤禟和胤禛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他们请安之后也没有站起身，而是同时朗声说道：“汗阿玛，儿臣请求彻查江南亏空。”

康熙的脸色黑了黑。

曹家李家两户老太太都是其乳母，年幼时对他照料用心，几次发信都称其为此吾家老人。

这亏空一事……

康熙想打个马虎眼，他试图转移话题：“这件事朕另有想法，对了朕要和你们说件正事，来了春咱们……”

还未等他说出口，已经发现康熙表情变化的胤禟率先变了脸色。他气呼呼的踏前一步：“汗阿玛，若是对曹家李家开恩，那下一回皇叔求情您开恩吗？明珠大人求情您开恩吗？此前奉恩镇国公绰克都等人的怨愤又将如何处置？”

胤禟叭叭叭开口就是一大串。

这还没完，他沉着脸继续叨叨叨：“汗阿玛，大清律例前无私情，法律的无情代表着公正，您徇私枉法一回就会有第二回，那其他人的怨言应该怎么办？”

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相视一眼。

两人被胤禟的反应惊讶的同时，又担心汗阿玛的脸色会挂不住。

胤礽灵机一动。

他站了出来：“汗阿玛……您忘了凌普和殷佳氏吗？”

凌普和殷佳氏！

康熙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殷佳氏是太子的乳母，素来得太子的信任，结果被查出来贪污了不知多少银子。而凌普更是在胤礽和胤禟头一回在外开设铺子时便做了手脚……

康熙当即处置了这两人。

那现在呢……？太子胤礽再接再厉：“还有索额图？”

索额图更不用说了。

被康熙认定带坏太子，试图破坏兄弟之情的索额图从领侍卫内大臣一朝革职，至今都没有再次起用。

康熙神色莫测。

他意味深长的看看太子胤礽，再看看胤禟，最后急得黑着脸的胤禛，半响才缓缓开口：“……其中的章程和证据你们已经掌握了？”

康熙说出这样的话，含义自然是允许胤禟去办了。他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将萋萋姑娘的信件推到康熙跟前：“汗阿玛您看。”

太子胤礽也凑了过来。

萋萋姑娘康熙不了解，胤礽却是了解得很。果然正当康熙将信将疑之时，胤礽却已是满脸不可置信：“曹家李家竟然如此猖狂？”

康熙微微一怔。

从太子胤礽来看，无论是他、亦或是胤禛或者是胤禟都对这位萋萋姑娘极为信任……

康熙心里有些不服气。

他虎着脸不悦地开口：“或许只是此人弄虚作假——”

“萋萋姑娘不可能做这种事。”

“汗阿玛，无凭无据您可不能冤枉好人。”

康熙：……

胤禟面带疑惑的看向他，很快恍然大悟：“汗阿玛放心，儿臣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没见到曹家李家的证据是不会轻易下手的。”

“朕没说……”

“只要曹家和李家没有做得太过分，儿臣也不会对他们如何的。”胤禟把胸膛拍得梆梆作响。

“等等……”旁边的胤礽和胤禛同时皱了皱眉。他们目光齐刷刷转向胤禟，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打算去江南？”

胤禟重重点头：“没错！”

太子胤礽和胤禛面面相觑，还未等他们说话倒是康熙开口说道：“……那就等开春，和朕一同去南巡。”

“汗阿玛要南巡？”

“这一次胤礽你待在京城里监国，胤禛你和胤祉负责辅佐，知道了吗？”

太子胤礽和胤禛：……

刚才的兴奋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要说康熙还在哭笑不得，胤禟倒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架势。

康熙颇为稀奇：“胤禟不高兴吗？”

胤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他满脸严肃，语重心长的说道：“汗阿玛和儿臣这一次去南巡是有为了正事，你们两个就不要多想了。”

这话是对着胤礽和胤禛说的。

两人相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汗阿玛——尤其是太子胤礽眼眸里透出来的意思最是直接：汗阿玛，你心虚不心虚啊？

康熙眨眨眼。

他才不心虚，反而笑眯眯的应了声：“胤禟说得对，胤礽你和胤禛几个在京城里可要齐心协力，知道了吗？”

九阿哥要跟随皇上去江南的消息很快传开。满宫里都知道九阿哥只差被系在皇上的裤腰带上，除了羡慕也大多说不出其他的话。

比起这件事，反倒是太子初次监国、三阿哥和四阿哥协理诸事，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也被留下各种差事让人羡慕得多。

再一看胤禟居然成了跟随出宫的小阿哥中的老大！宜妃只觉得眼皮子直跳，当即使人将他喊回来用膳。

“额娘可是要跟着一起去？”

“不，本宫这一回就不去了。”宜妃摇摇头，拉着胤禟细细叮嘱：“这一回你出去可是当哥哥的人了，切记做事要稳重稳重稳重！”

“儿臣像是那么不稳重的人吗？”

“像！”宜妃说得斩钉截铁，坐在圆桌前的十一阿哥胤禌噗嗤一声笑。

胤禟斜了胤禌一眼。

眼里的威胁甚至不用说出口，胤禌就连忙坐姿端正，讨好的冲着胤禟露出一个笑容。

胤禟满意的颔首。

恰好此刻他眼角余光瞥到了四姐姐瑚图玲阿。瑚图玲阿满腹心事，偷偷摸摸的看了胤禟好几眼。

再次抬眸的时候。

好巧不巧，刚好与胤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瑚图玲阿：……

她猛地低下头，强装作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