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陆川扬虽然在次日早早就醒了,但还是觉得没睡够。
这天不是语文早读,但第一节课是语文课,陆川扬不得不打起精神听课,但眼皮还是控制不住要垂下来。
陆川扬连续几次挺直腰身,等反应过来时都快趴到桌上了,他拼命摇摇头,让顾若辰掐掐自己的手臂。
“扬哥,你昨晚很早就睡了,怎么会困?”恭敬不如从命,顾若辰直接上手去掐陆川扬的手臂,对方一声不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掐的力气越来越大,陆川扬皱紧眉头,马上把手臂缩回来,忍不住低声吐槽:“阿辰,你这手劲也太大了……”他低头看向被掐的那块地方红了一片,眼看就快发紫了。
顾若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下不困了吧?”
手臂被掐成这样,陆川扬心想也该清醒了,他听到陈晓芳让大家把高一的语文书找出来,翻到《锦瑟》。
“下面我们来复习这篇诗词,高一就学过了,现在再巩固一遍。”
陆川扬翻开高一的语文书,一开始还算清醒,听着听着,还是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他使劲摇头,还是驱赶不了那些困意。
上高中以来,他还从没这么困过。
实在是受不了,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趴在桌上睡觉,有损他实验班学生的名誉,要是真睡下去,肯定会被陈晓芳逮到办公室喝茶。
他伸了伸懒腰,拿起语文书让顾若辰把座位挪进去一些,让出一点空间。
“扬哥,你怎么了?”顾若辰照做了,他看到陆川扬拿着语文书站起来,有些困惑。
陆川扬明确地回答道:“站在教室后面听课就不会困了,等下课我再回来。”说罢,他就离开了原位,带着语文书笔直地站在教室最后面的位置。
陈晓芳看到他这样做也没问什么,她心知肚明,毕竟她曾经也说过犯困的同学可以站着听课。
她看向陆川扬的眼神很欣慰,不像从前那样严肃犀利,陆川扬看到她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都别看了,集中注意力!”看到有不少同学往教室后方看去,陈晓芳只能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陆川扬背靠着教室后面冰凉的墙壁,双手捧着语文书,把笔夹进课本内页。
从他现在的视角看向全班,桌椅都摆得整整齐齐,同学们要么低头看课文,要么抬头看陈晓芳做的板书,他能把所有人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想起高三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的场景,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在一起的人总有一天要走向离别。
总是保持同一个姿势,陆川扬站得腿酸,只能时不时就调整姿势继续站着,感觉没有刚才那样困了。
“大家来看最后一句。”陈晓芳讲到了《锦瑟》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感受一下其中的情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句话非常经典,在知道《锦瑟》这首诗之前,陆川扬就已经听人说过。
陈晓芳用笔在课本上继续做标记,认真地解释道:“美好的人与事只能留在回忆里品味,当初在经历时却只道是平常事,不懂珍惜,如今物是人非,心境也不似从前。”
故人如花一般,往事如风一般,都令人回味无穷,然而人与事确实都埋葬在回忆中,追忆却无法追回。
无奈于从前疏忽,并不珍惜,等情可追忆,人却已惘然。
陆川扬想着这句话,百感交集,他抬起头,习惯性地望向那个熟悉的背影,那头发的长度已经超过肩膀,算不上是短发了。
现在抬头就能看到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与他分道扬镳,会在世界地图上与他拉开距离,天南地北,从此也再难相见。
南花锦转了转头,看那姿势,像是要往后看去。
陆川扬一愣,急忙把书举起来挡住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还转移了视线,夹在书里的那根笔顺势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等做完了这个动作,陆川扬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别扭。
他并不知道南花锦要转头看什么,就算是看他又如何……他为什么要躲开对方的目光?
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他就把书从面前移开,再次看向南花锦时,对方已经转头直视黑板了。
“川扬,你的笔。”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同学弯腰捡起笔,陆川扬伸手接过,顺便道谢。
好在他也学会了伪装自己,他松了口气,只庆幸刚才那别扭的动作没被任何人发现。
陈晓芳用黑板擦在黑板上擦掉了刚才做的板书,写上了三个词。
“爱情,悼亡,咏物。”陆川扬在心里默念道。
他看到陈晓芳拿着粉笔敲了敲黑板:“以前我们还没讨论过这首诗的类别,趁着复习时间,大家来说说,你们觉得李商隐是为什么写了这首诗?”
众人沉默。
“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别说,现在我允许你们开口讨论这个问题,都给我积极一点。”陈晓芳又用粉笔瞧黑板,那根粉笔都快断了半截。
拿到了讨论问题的许可证,大家面面相觑,说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声音也嘈杂了许多。
陆川扬站在教室后面观望着,后排的几个男生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有一些男生对这样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只是坐在一旁充当倾听者。
“川扬,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我们也好参考一下。”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找他说话。
陆川扬低头看了看这首诗,也想不明白李商隐写这首诗的原因,只能先猜一个答桉:“我不太懂……应该是咏物?”
那位男同学不置可否:“认为它是爱情诗或悼亡诗的人居多,是咏物诗的可能性不太大,我觉得这是一首悼亡诗。”
陆川扬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又听到另一个男生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是爱情。”
众说纷纭,并没有统一的观点。
过了大概五分钟,陈晓芳用力地拍了拍讲台桌,大声喊停,紧接着就想请人起来回答她给出的问题。
全班再次鸦雀无声,大部分同学都低下了头。
“那我们就先请南花锦同学来说说看她的想法。”陈晓芳似乎早就定好了人选,她放下粉笔,看向南花锦。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纷纷投去目光。
陆川扬看到南花锦拿着语文书站了起来,微长的头发披在肩和后背上,还看到对方伸手轻轻拨了拨头发。
“爱情、悼亡和咏物是人们看了这首诗之后,争论最多的三个种类。”陈晓芳在南花锦回答前又说了一遍那三个词,“你觉得是哪一种?”
陆川扬看不到南花锦此时的表情,他猜测南花锦应该还是从容不迫,在被提问之前,对方的心中一定就有了答桉。
所有人都在等待,只听她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