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扬没主动过去，但陈晓芳转过头时已经看到了他。

那副眼镜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有些反光，加上那严肃的表情，显得陈晓芳整个人的威严值又提高了不少。

“你们都先回去吧，好好反省自己。”陈晓芳朝其他同学挥了挥手，打发他们离开，接着就对着陆川扬的方向讲话，“陆川扬，你过来。”

被点名的陆川扬只能抬脚走过去，跟几个同学擦肩而过，他莫名感觉办公室里开的暖气都变成了寒气。

他不是第一个去找陈晓芳喝茶的，却注定会成为在陈晓芳这里喝茶喝得最久的人。

在陈晓芳面前站定，陆川扬把手背在身后，乖乖地等待“发落”。

对方沉默良久，拿着手中的红笔一直敲着桌子，每敲一下，陆川扬就紧张一分，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也不能直接逃出办公室。

过了半分钟，整整三十秒，对陆川扬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想清楚了吗？”陈晓芳这才开口，咬字清晰地问他，“我打算先听听你的解释。”

陆川扬杵在原地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张了张口，竟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眼看陈晓芳已经在发火的边缘徘回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我……最近比较贪玩，所以就疏忽了……”越说越小声。

但陈晓芳还是听清了，毕竟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没出声，陆川扬说得再小声，陈晓芳也能听到。

陈晓芳把红笔放下，转着旋转椅面向陆川扬，朝他投来质疑的目光：“贪玩？我看你每天都很勤奋，功课和作业一个都没落下，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我……”

“除非你都是在假装努力，假装勤奋，感动了自己，以为考了几次语文的120分就了不起了？”陈晓芳皱着眉头，咄咄逼人，让陆川扬想到游戏里发动的技能，持续输出。

百发百中，打得他找不到东西南北。

那不就是他在玩游戏历史上连输五局的惨败纪录吗？

“老师，您误会了……”陆川扬扯着嘴角，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我真的就是一时疏忽，再加上考试的时候粗心大意……”

在陈晓芳面前绞尽脑汁地想着月考退步的原因是件难事，对别人而言难，对陆川扬而言更难。

他的手轻轻抓了抓裤兜，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要冒汗了。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是因为他跟南花锦的补习搭档关系解除，不适应这个变化，也没有系统学习语文的办法，进而影响到了其他科目的复习进度。

这么说也太刻意了，感觉就像是把自己月考退步的原因推给了南花锦，或是直接推给陈晓芳。

陈晓芳打量了陆川扬几眼，自顾自地说着：“疏忽就疏忽，粗心就粗心，这是大家经常会犯的毛病，但你跟着南花锦一起学语文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语文退步这么多？”

陆川扬一愣，没想到陈晓芳竟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先是感到意外，接着就开口替南花锦说话：“老师，这不关她的事，都是因为我，我以为跟她补习了这么久就可以不用那么认真地复习了……”

“那你刚才还不承认我说的？你就是因为考好了几次就自以为了不起，对不对？”陈晓芳拿之前的理论来对付陆川扬。

也不管是真是假，或许确实也有那么一点道理，陆川扬不得不承认：“对……”

陈晓芳叹了口气，并没有故意责怪陆川扬的意思，好歹也是亲自教了一年半的学生。

连严肃也只是严肃了一会，更多的是无奈。

“川扬，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定为语文科代表吗？”陈晓芳放轻了语气问道。

陆川扬记得对方还从未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拿当时的陈晓芳说过的话回答：“为了让我用语文科代表这个身份督促自己。”

他早就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这个说法，即使最开始被选为语文科代表时，他并不情愿，但既然无法改变，他只能试图让自己更加优秀。

陈晓芳这一招，确实对陆川扬有用。

“不仅如此，我还想让其他同学都以你为榜样。”陈晓芳倒了一杯热水，把不锈钢杯的盖子打开，倒扣在办公桌上，“上次你语文考到120分，你高兴，老师也高兴，这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陆川扬安静地听着陈晓芳的话，抓着裤兜的手停了下来。

陈晓芳继续开口道：“你身在实验班，又是语文科代表，只要沉下心慢慢学，不怕学不好，再加把劲，老师希望你能把语文跟其他科目的分数都提高到一个稳定又良好的水平上。”

此时在陆川扬跟前的陈晓芳好像不完全是严厉心狠的，作为实验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陈晓芳确实付出了不少心血教育班里的小兔崽子。

她抬眼又去看陆川扬：“不要求你马上就做到，至少在高三上学期稳住成绩，能行吗？”

学习本就不容易，还得化压力为动力。

陆川扬垂眸，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回答道：“行。”

隔天就开了家长会，陆川扬和其他同学把座位都留给了各自的家长，趴在窗口看着陈晓芳在黑板上写字。

她在强调从这次月考中暴露出的问题。

“各位家长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交流，别放弃自己的孩子，要相信他们前途无量。”陈晓芳抬手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和地说完了这句话。

陆川扬后退几步，转过身靠在走廊的围墙上，搭上顾若辰的肩膀，开口说了一句：“老芳真是变了。”

顾若辰不以为然：“没变啊，大魔王还是那个大魔王。”

闻声后，陆川扬无声地笑了笑，他转头看向教室的窗户，发现已经有一群家长把陈晓芳围了起来，议论纷纷，说得滔滔不绝。

他看见陆宇也在这群家长里。

放假回到家，陆川扬一边看着手头上的语文书，一边开口问陆宇关于家长会的事情。

“我专门去问了，陈老师说你潜力很大，只是这次月考不够认真，你完全可以考得更好。”陆宇抬手使劲揉了揉陆川扬的头发。

“嗯……”陆川扬翻书的手停了下来，视线集中在某个地方，专注地思考。

陈晓芳是个好老师，她从业以来得到的所有成就都没有异议，名副其实。

“听说补习搭档的关系被解除了，我就去问老师能不能再重新建立这种关系，她拒绝了。”陆宇接着往下说道，“她想让每个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能学会自主学习，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要做出怎样的改变也取决于自己。”

陆川扬知道陆宇已经把陈晓芳说过的重要的话都复述了，他点了点头，抬起手指抚摸着语文书上的每个字。

穿越回来的他再次感受到了高中时代读书的热血，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不仅仅是因为几句话，旁人对自己的信任也至关重要。

他也不愿辜负自己，不愿在不久后的高考中再次留下遗憾。